况且,玉翠是有些了解他的,世家出生的贺元骨子里是矜傲的,怒极亦不愿过于失态,摔门而去已是极限,像这样砍烛台的幼稚之举着实不似他会做出来的事。
微怔间,玉翠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酒气。
方才敞着门,贺元又离得远,她才没注意到。如今门闭人近,这酒味自然就显出来了。
玉翠微蹙了眉,终将目光移向他面上。
那人面上一层不正常的薄红,眸含愠意,细细的红血丝让双目显得满抑戾气。
这样的贺元让玉翠觉得有些陌生,然近日来,她所见到的贺元的不同面已经不少了,暴躁的、阴狠的、冷戾的、沉郁的……她都快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贺元这个人。
不过,这些都不再能牵动玉翠的心绪,她的全部心思早已飞至即将来临的中秋之期上,只恨没能耐离开国公府,只能像个囚鸟一般困在屋内。
“在想些什么?”
贺元阴冷的声音不期然响起,一步步迫近她,“又想离开?想逃走?”他在榻边停下脚步,俯身咬牙恨恨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再逃出国公府一步!”
上好的蜀锦缎面被攥得发皱,玉翠敛了眸慢慢调整呼吸。她想,她这辈子最失策的事,恐怕就是违心招惹了贺元。
如今商量不得,劝说不得,生生困死在了国公府内。
想回家竟成了错事,成了奢望。
若早知今日,她当初就是走断腿,也绝不会在林子里小歇,导致被带回贺元他们所在的营地。
可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玉翠一想到离开无望,又静默地失了神。
而贺元却是不甘被如此忽视,他要的不是一尊不言不语的泥像,他希望她眼里有他,哪怕是吵是闹,也好过如今这般狠了心不愿理睬他。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贺元双手撑在榻沿,倾身看她,目光不放过她面上每一丝细微表情。
许久不说话,玉翠嗓音带着沙沙的、低浅的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么?”
她缓缓抬眼,目光沉静地回望过去。
贺元猛地起了身,眸光晦暗不明:“除了离开之外,难道偌大的京城就没有一样你想要……或是值得留念的东西?”
“没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清晰的两个字,顿了顿又极慢道:“两相折磨,不如放手。小将军何必为难我,也为难你自己呢。”
话音落,一瞬寂静,随后低沉的笑声渐渐响起,由低至高,在空寂的屋中格外醒目,似嘲讽、似癫狂。
“你以为我没试过放手?”
幽幽的声音像是从暗夜里飘出来的,他眸中充血,薄抿的唇慢慢开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两年前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他克制的不再往下细说,只点到为止,“是你自己又折返回京师,出现在我面前。便怨不得我不愿再放手!”
玉翠还在思忖这话中深意,贺元的声音又在耳畔不期然响起——
“两厢折磨?”他低低嗤笑了声,似是嘲弄,“我会让你知道,你我在一起结为夫妇,只有欢愉,没有折磨。”
还没等玉翠缓过神来,一道阴影便笼罩住她。浓烈的酒味萦绕在她鼻端,呛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脊背贴着床板,心怦怦地颤起来。
那人吹灭了灯,俯身撑在她身前,黑暗中一双眸子亮如星子。
“翠娘,”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喘息,罕见地有些孩子气的执拗,又像是请求、抑或服软,“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不会是折磨,不要总想着离开好不好。”
玉翠承认,她有一瞬的心软。她不是石头心,也会心动、会欢喜。可是……
可是这真不是她该留的地方。
于是她轻轻推他:“你喝醉了,起来罢。”
可到底力量悬殊,她推不动他,他甚至倾身贴得更近了些。
“翠娘,你还想走,还想走对不对?”他的声音染上丝微愠,似是在羞恼于她的无情,“我哪儿不好,便让你这般避如蛇蝎?”
醉了的人没法讲理,玉翠深谙这一点,缓了下呼吸,略有些无奈道:“你哪儿都好,小将军快起来罢。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引枕恰好膈在她腰下,她觉得自己腰都快被压断了。
可偏偏面前人醉了酒不肯按套路出牌:“你又在骗我。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你为什么总是非走不可,半分留念也没有。”他说这话时,面色异样的红,眼神中透着阴郁与质询。
玉翠触到他发烫的手腕,觉得这人绝对是醉厉害了。她一边推他起身,一边敷衍:“你先起来,这事我们明儿再说。”
玉翠心里想着,凭贺元这少年老成的性子,明儿要是醒了酒,羞恼都来不及,自然不可能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孰料她想得好,面前人却不可配合。
“翠娘,你又在骗我。”他喃喃了几句,忽地摇了摇头,眼眸如星辰般一寸寸亮起来,“我们今日便做真正的夫妻,做了夫妻,你生死都是我的人,再也不会离开了。”
他轻咬她耳垂厮磨,像是许诺:“我们在一起,不会是折磨。你相信我”喜欢博弈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博弈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