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时间爆发力?”
“嗯。”
时间回到三天前,下午三点,正好是梦之队的战略规划时间。
姑娘站在白板前,窗外有光打过来,白板亮得刺眼,她也同样如此,看得人不自觉眯起眼睛把更多注意力分到耳朵上。
她说,“我想,他并非是强到无法攻破的,相反,之所以至今为止都在五分钟内解决对手,也不是在卖弄自己,大概是因为……”
女孩停顿在这里,再开口时显得更加艰难。
“他只能…打五分钟吧。”
“什么意思?”
“他的手速飙升太快了,我听前辈说,如果不到那个实力,用这种打法会很容易失速,作为职业选手这也是一种很消耗手的做法,可线下赛里,做到这个份上也仍要坚持这种做法,我想……他应该是身体不太好,或是有伤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吧。”
女孩的声音很轻。
但这种不愿冒犯对方的轻柔语气也令整个屋子都陷入沉默。
屋内几台计算机的风扇嗡嗡作响,被闷在贴壳里的无机质声音冰冷压抑,一圈一圈,像金属锁链缠绕上脖颈遏制住呼吸,连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大家或多或少都体会过无法放手一搏是怎样的心情,此刻更是难以想象只能在赛场上奋战短短几分钟会是什么样的绝望。
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
由大家票选的队长打断了他们。
她难得敛起了笑意,眼睛里的坚定不似嘴角那样柔软,而是在用最重视的目光看待他们,也在看待对手。
米色窗帘被风拂起,像晨风中的夏花,迎风摇曳。
“我想在五分钟内打败他。五分钟后,无论他还剩下多少生命值,状态是好是坏,说了怎样的话都一概不予理会,必须当场结束一对一的局面,全员集火狂剑士将他先行驱逐出赛场,可以……劳烦大家吗?”
女孩说得坚定,到最后还是做出了疑问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每个人,等待他们选择。
坦白地讲,此情此景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她的。
但早在其他人开口前,邱非先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少年目光与她相对,不容逃避,“就算他自己还想要打下去,我们也要避开决战吗。”
“对。”乔栖毫不犹豫,“我想,这五分钟应该是他给自己设定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拼上全力,是他的荣耀,所以我想要尊重。”
乔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黑是白,她有自己的原则。
她温柔说着自己想要尊重对方的荣耀,下一句话又改变了话锋。
“但不希望这场比赛成为伤人道具这一点,也是我的选择。”
素昧谋面的死者是用自己的刀自杀的,即使自己是无辜的,也没有人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
何况是她珍爱的事物,乔栖就更加不会允许了。
“虽然很自作主张也很自私,但我不想我们里的任何一个人再过十年回想起这场比赛时,记得的不是我们怎么胜利过来,而是我们曾拼尽全力……”
乔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落。
“我们曾拼尽全力摧毁过一个人的荣耀”
这是少年们第一次见到她对待荣耀的态度。他们意识到,她或许不及他们积极,也缺乏蓬勃的战意,但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份不肯让步也绝不会动摇的浓厚情感。
她重视荣耀的程度,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是她的荣耀。
女孩歪过头,注视他们时,眼里漾起浅浅的涟漪,这是自这个话题以来她第一次弯起了嘴角,如同对待至宝般珍爱、轻柔却又小心翼翼。
夏花摇曳,树叶轻晃沙沙作响,女孩的笑容温柔缱绻,不经意间惊艳了时光。
“我们不能那么做呀,不是吗?”
*
结果就如这场比赛里战斗格式最终做的那样,邱非是执行了她所说的话的。
比赛结局也是皆大欢喜的梦之队获胜。
可邱非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乔栖的做法就是正确的。
邱非不认为她说的是对的,也不认为那是错的,毕竟谁选择什么样的荣耀不该由他来决定,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判定权利。
但那个时候,乔栖在邱非眼中彻底脱离了蓝雨队长和叶秋前辈的影子。
蓝雨队长会怎么做,邱非不知道,但他想,叶秋前辈的话,一定会将那名狂剑当成一位普通选手,没有任何差别对待地打完全场。
邱非很笃定。
对于那位嘉世的前队长,甚至对于绝大多数职业选手来说,比赛就是比赛,不会分成“只是一场比赛的比赛”和“不只是一场比赛的比赛”。
大家都有坚持的东西,谁也没义务为谁让步,但这只是不同人的荣耀而已,没有对错之分。
硬要说邱非自己喜欢怎么做的话,应该仍然是偏向于叶秋前辈的。作为一个职业选手,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深爱荣耀的人,他知道如果不把自己的全部都倾注在比赛中,说不定自己会后悔。
邱非不想后悔。
只不过,当看到那个用双手紧紧搂住冠军奖杯,朝镜头比V的小队长时,他也发现……
不管这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他都从未后悔把队长票投给乔栖。
——合影时分心的结果就是照片上邱非自己看着乔栖的。
这让邱非看着照片沉默了半天,也为是否带走这张照片天人交战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