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有点高啊。”
体温计数字一晃，贺医生看了眼病床上无动于衷的莫凡，不大习惯和这么不蓝雨的孩子交流，只得叹气：“总之你中午就在这里先躺着吧，方便测体温，下午不行再回宿舍。”
“麻烦了。”莫凡也没多含糊，躺了就睡。
倒是挺听话的。贺医生很满意，然后一转头，对旁边包子脸的姑娘说：“一会儿我去导入你的体检数据，你给他带一下午饭吧。”
“啊？我吗？”乔包子瞪圆眼睛。
“不帮忙你杵在这里干嘛？”贺医生和蓝雨的孩子对话时就成了个和蔼可亲的大叔，还倚老卖老叹息不已，“哎现在的孩子都不爱帮老人家了啊。”
“您哪里老啊。”乔栖郁闷极了，“好嘛，我给他带就是了。”
贺医生拍拍乔栖的肩，离开医务室。
乔栖留在病床旁，跟莫凡大眼瞪小眼。
这么一看不要紧，小姑娘又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就又鼓起脸跟他眼神pk。
莫凡面无表情跟她对视，完全不受影响。
得，越看越气了。
其实乔栖只是来归还板蓝根的，没打算多留，可还没来得及走就撞见个脚步虚浮的莫凡，人家进来就是一句“发烧了”，这她还怎么走啊。
距离休息结束还差十分钟，乔栖看了眼莫凡，彻底认知到这个人有多不会照顾自己了，何止不照顾自己，根本就是别人教他他也不听。
“竟然还知道来找队医啊……”乔栖嘀咕。
莫凡顿了顿，说，“高英杰。”
这是乔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有点诧异：“英杰前辈发现的吗？”
“嗯。”
“……你能听进英杰前辈的话，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嘱咐呢。”
乔栖耷拉着眼尾，也不知是在愁莫凡，还是在郁闷自己在莫凡那里比不上高英杰一句话更有用。
而少年神色淡淡，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乔栖有些气馁，这个我行我素冷淡入骨的少年，裹再多被子也不会被捂热，他生性如此，也不会听进别人的话，那还不如自己知趣一点得好。
或许，对他来说，她这种关心反而比较烦吧，毕竟是那么自由的人。
乔栖想放弃了。
从莫凡角度来看，她只是垂眸想了一会儿，忽地就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无意中碰到的指尖泛着凉，一触即分，一秒不打算多留。
乔栖朝他笑了笑：“谢谢你昨天带流光回来，我有给它好好洗澡，不用担心。”
莫凡眼皮一跳。
雨后空气微凉，白色的窗帘晃过眼前，女孩起身时，手腕上的白也跟着一闪而过，好像要消散在一室的素白中，再也不会回来。
就像情人节那天网游里的道别一样。
“饭。”
乔栖脚步一顿，顺着手看去。
那人正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仰头望过来。
年轻人五指细长，虎口抵着腕骨微微用力，像挽留人时的猫尾巴，只环上一圈就能让人挣脱不开。
乌黑的刘海下，少年眼眸平静，看不出一点挽留的意思。
可他勾着她，哑声地唤着饭时，听起来又像是扒着谁的衣角，唤她管管他——这显然是错觉。
“你答应带饭的。”莫凡皱着眉，像是不擅长说这种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会执拗地握着她，不让她走。
“……”乔栖叹了口气。
在自己已经准备撒手不管时，又理直气壮地搬出贺医生的话，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呢。
乔栖抬抬眼皮，看着莫凡额间覆着一层薄汗，刘海都被打湿了，说话时也带着提不起气来的微喘，觉得自己跟病号置气太幼稚了点。
更何况，他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猫。
在这个无法撼动的事实面前，乔栖也放弃了，顺着手腕上的力道转过身，“你喜欢吃什么？”
见她不打算走了，莫凡悠哉收回手，躺在床上等吃的，看着还有几分惬意。
莫凡说，“鱼。“
乔栖点点头，“忌口呢？”
“辣的。”
“哦……”
小姑娘哦都没哦完，莫凡接着说：“咸的。”
“？”
“烫的。”
“？？”
“太甜的。”
“那你要吃、吃苦的吗？”
“也不要。”
“……”你上次明明连猫粮都吃了！
综合下来，乔栖估计这个人每天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了，明明不会照顾自己，却要在食物上很精致，像是从家猫转行的野猫。
但乔栖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到午休回来，乔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展示给莫凡看。
莫凡一看。
嗯，没有鱼，但也没有辣的咸的烫的太甜的。
那只是一碗白米粥，连咸菜都没有，她还很贴心地给他放凉了，美其名曰：“生病吃流食对身体好。”
莫凡：“……”
两个人，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无表情，神似被杀了无数次后终于正面碰头的君莫笑和毁人不倦，高手过招不过如此。
几秒沉默之后，莫凡低下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起白粥来，意外地没发表意见。
乔栖搞不懂他究竟是挑嘴还是什么都吃。
飘香四散的白粥香冲淡消毒水味，莫凡坐在床头伏案喝粥，乔栖就坐在他旁边，无声操纵着石榴香绕过粥香蹭他的鼻尖，有点痒。
第一天时，她身上好像不是这个味道。
莫凡抬了抬眼皮，又兴致缺缺耷拉回去，对她身上的气味不是很感兴趣。
在他看来，这个女孩才是像极了家猫。
反复无常，琢磨不透，没什么伤人的能力，唯独撒娇耍赖这一项技能得心应手，温驯得和他格格不入。
但只要在她身边，他紧绷的神经就会打着哈欠松弛下来，会觉得肩膀酸软，也会脚步拖沓，甚至想一头睡倒进那片宁静温和之中，什么都不用想，放松得不可思议。
这种反应不受自己控制，莫凡也顺其自然了。
想靠近她就靠近，嫌她周围吵就远远避开，他一向随心所欲，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和她在一起，自己的心情就会很平静。
他接受了事实。
*
贺医生回来时，发现自己那冷清的队医室还挺热闹，三个少年一个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但所谓聊得热火朝天只不过是乔栖和高英杰而已，邱非跟莫凡俩人都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
贺医生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觉得他们蓝雨的姑娘最顺眼，心中很是骄傲。
贺医生揣着口袋走过去，“莫凡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了。”
只病了三个小时的某位病号掀开被子准备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