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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救他。
这句话看得张新杰有些心烦,反手扣上了纸,转身对其他人说,“走吧。”
他想救他。
他想救她。
这句话不知不觉与心脏的声音重叠,张新杰微微拧眉,稍一闭眼便调整好了心态,他不会让自己留下这种追悔莫及结果。
他会将错误降低到最小,确实地救她。
“接下来是这个房间吧,只剩下这个了。”林敬言看了看齐医生那里拿到的钥匙。
走廊尽头时一间手术室,从始至终一直亮着红灯,和左右两边的房间一样,始终都被锁着,这是他们最后的几个目的地了。
韩文清嗯了一声,率先拐进房间,乔栖却忍不住看向手术中的字样,不知不觉慢了步履。
“怎么了?”她身后的张佳乐跟着停了脚步,“难道又有什么机关?”
“没有没有,”乔栖赶忙摇摇头,解释道,“只是我以前也进过手术室,但那个时候一点没有意识,都是别人后来讲给我听的,现在看到就忍不住想自己真的进过这里吗之类的……因为一点记忆都没有嘛。”
“你童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张佳乐感慨道,“那时是为什么需要手术?”
“发烧时跑出去玩,结果就……”
“发烧要第一时间去医院啊栖栖同学。”
“唔,但我好像,就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乔栖皱着眉,回忆得有点艰难,“我有点乱,小时候我妈妈也住过院,刚刚看到病房时,我都有点分不清那种既视感是自己还是妈妈了……”
“啊我懂,确实,长大后有些记忆就是怪怪的吧,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不过你妈妈的话,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乐乐前辈还是好会说话呀,”乔栖笑起来,“我也觉得是,但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了,就算拼命想要记住,要想起四五岁时的事情也太难了……”
她只随意聊了两句,就跟着踏入屋内。
可张佳乐站在原地,迟迟反应过来乔栖母亲已经去世了,难怪她会分不清即视感,难怪她夏休期会家中无人,也难怪她……
总感觉相当早熟啊。
张佳乐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过来事实,无论乔栖家里怎样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只是以后说话要多注意一点才行啊。
张佳乐一面告诫自己,一面也跟上脚步,正要说话,却感觉手臂一沉,就好像一只手搭了上来。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最后一个,走廊上应该已经——
没、有、人、了、吧?
张佳乐一下子僵住了脖子。
他一点一点机械化地回头,也一点一点跟那人对上视线,应该说是只有他自己的视线,因为这个人……
根本没有眼睛。
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正望着他,连嘴巴都是全黑的笑,看不见舌头也看不见牙,如同被挖空五官的傀儡娃娃,在朝他笑。
张佳乐:“……”
娃娃:“……哎嘿?”
安静三秒后,走廊上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如同受了惊的羊驼尖叫着从草原上奔腾而过。
张佳乐当机立断跑向自己最令人心安的队友们,一进屋头也不回就锁上了门,一手一脚堵在门上,生怕那玩意儿会从门缝里钻进来。
“吓、吓死我了……”张佳乐大口喘着气,“哈、哈,天啊那是什么鬼,怎么又出来个新鬼,举报这地方雇佣童工啊……”
“怎么了?”张新杰问。
“我去,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张佳乐说着转过脸来,“刚才有一小孩,眼睛黑洞洞地抓着我,还朝我笑,我真是……是?”
话音断掉了。
他与五双黑洞洞的眼,对上了视线。
此时此刻,没有眼睛的韩文清、张新杰、乔栖、林敬言、白言飞正对着张佳乐,除此以外,还有满满一屋子黑洞眼睛的人偶娃娃在转头看着张佳乐,脸上都是弯到诡异弧度的笑容。
几秒后,灯光骤然变红。
所有娃娃抽搐起来,嘿嘿哈哈扭曲地笑着,那双空洞的眼颤动着,癫狂地向张佳乐一点点靠近。
“大家都在玩游戏哦~”
“你也……你也……”
“一起加入吧,大哥哥?”
张佳乐当场魂飞魄散:“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出去我靠放我出去!!!”
“我去,兄弟你淡定啊!”白言飞赶紧架住疯狂砸门的张佳乐。
林敬言跟着扯开张佳乐,“好了好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乐乐前辈!你冷静一点!”乔栖赶紧拉住张佳乐的手,在娃娃们诡异地笑声中向上拉了拉面具,“你看,这是面具呀。”
“假、假的?”张佳乐都要吓哭了,颤着手去摸乔栖,还捏了捏她的脸,“啊,真的有温度……”
“啪。”张新杰一把拍掉张佳乐的手,抬头不慌不忙地问,“疼吗,醒了没。”
张佳乐默默捂住被拍红的手背,点点头:“醒了醒了。”
“乐乐前辈这个给你,”乔栖同样也将一张黑洞洞的面具递给了张佳乐,“只有戴上这个,那群娃娃才会安静下来。”
张佳乐盯着那张眼睛嘴巴都黑漆漆,皮肤惨白的面具,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接过:“我知道了……”
果然,大家一戴上面具,房间登时灭了红光,那些娃娃也倏然转回头去,一动不动地坐在架子上,再没了声响——虽然那些笑脸还是很吓人。
白言飞拍拍张佳乐:“刚进来时我也吓个半死,但刚好你在外面尖叫声比我大多了,我就冷静下来了。”
“我那是遇到了活鬼啊!一个小女孩!突然拉住我,还朝我笑哎呦我靠,我心脏差点蹦出来了!”张佳乐现在还没办法平复心跳,“这哪蹦出来的新鬼啊!”
“估计是陶欣然的孩子。”张新杰仍然挨个检查那些玩具,“这个房间是个婴儿房,但不是医院的那种,而是非常地家庭化。”
“这间屋子似乎是被那孩子的怨气缠绕着,”林敬言也在检查床头柜,“她想要别人陪她玩过家家,乔栖说小孩子玩过家家都很认真,所以猜测是要我们戴着面具才能让他们消停下来……实在是,我也吓了一跳啊。”
婴儿房内,三面墙摆了整整四排一模一样的电子娃娃,每个娃娃下面都有标号,像标本一样陈列在那里,而房间中央还有一个婴儿床,头顶是手术室一样的大白灯,看上去格外突兀。
张佳乐头皮发麻:“所以那孩子被杀了?不会又是王全林干的吧?”
“还没有什么线索,这些娃娃基本都一样,看来,线索不在娃娃身上。”张新杰皱着眉说,“你们那里呢?”
“有一台收音机。”韩文清将那个块头不小的收音机举起来,压根没打算给张佳乐白言飞准备的时间就按了播放键。
白言飞当场飞过去抓住了张新杰,坚定不移:“科学的力量!”
张科学:“……”
“信栖栖得永生。”张佳乐简直拿乔栖当佛神对待了。
乔神仙:“……”
张新杰跟乔栖一大一小两个人,背后还躲着两个人,四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收音机,等着反应。
不过收音机里播出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只有摇篮曲,下一首是小星星,再下一首,是一个女人在跟另一个男人说话。
“我已经想好了,男孩子就叫陆思齐,要真是女孩子嘛,就叫陆思嘉,怎么样?好不好听?”
“好,好,都依你,我老婆取的名字当然是世界第一好听的咯。”
“就你会贫嘴……哎,不过为什么这两天都没什么动静呢,你说宝宝是不是知道妈妈要为自己努力了,所以这两天就多休息一下呢。”
“有可能哦,来让爸爸听一听。”
……
听上去是个幸福的家庭。
张新杰总结道:“一,这家男主人姓陆,但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二,这段话发生时,陶欣然已经临盆了,并且妇科检查告诉过她孩子是女孩。三,他们家庭美满,基本排除男主人杀了陶欣然的可能性。四,我不太清楚孕妇临盆前的征兆,但她说临盆前几天格外平静或许是由什么原因,可以找找有没有孕妇相关的书籍,里面会有线索。”
“已经找到了,”林敬言扬了扬抽屉里的书,“这上面说,孕妇临盆前几日一般会有比较明显的宫缩腹痛和下坠感。”
“一般密室推理向都不会取'不一般'的情况。”张佳乐如是说,“肯定有什么原因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都不调查这个婴儿床,这里面明显有东西吧。”
张佳乐盯着床上被褥鼓起来的那一块,问询几个人。
白言飞默了一下:“婴儿床上能是什么?”
张佳乐:“婴儿啊。”
“你想想,这种情况下见到的婴儿能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说,”张佳乐咽了咽唾沫,“尸体?”
“从时间上来说甚至有可能是干尸。”张新杰补充了一句还不如不补充的话。
白言飞抱着两手直发抖,“打死我都不去碰它,你们谁敢去谁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想去揭开那层布,这个时候张佳乐唯恐天下不乱地来了一句来猜拳吧,并且还非常爽朗地笑:“因为刚才我已经够拼命了,这次就不参与了啊!”
一伙人:……你害怕就直说。
然而这次倒霉的是林敬言。
张佳乐跟白言飞一左一右扒着林敬言肩,边给他打气边暗搓搓地看,这就是害怕还非要看的类型。
林敬言沉默了一下,捏住了那被角。
没想到这个时候,被窝里的东西竟然动起来,以如同拖着身体前行的速度向这边爬来,林敬言手一抖,正要放开那层布,没想到里面先伸出一只小手来,凉凉地搭住了林敬言的手臂。
被窝里,有双眼睛正在看林敬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张佳乐和白言飞又弹射一样地飞了出去,一个抓着乔栖直喊我靠我靠,一个攥着张新杰跟攥着十字架一样,大声喊“科科科科科学的力量!”
一群人喊了半天,那只小手还在林敬言手臂上挪来挪去,林敬言一动不动。
韩文清觉得不对,唤了一声:“林敬言?”
张佳乐也喊:“老林?”
林敬言:“……”
“……”
“不愧是第二赛季的老牌选手,即使被吓傻了,也要屹立在战场上,意志不倒,”白言飞双手合十,尊敬地低头,“晚辈不得不表示敬意。”
张佳乐赶紧上前架走老林:“老林,醒醒,淡定一点。”
“啊……”林敬言恍然回神,脸色有点发白。
“还是我来吧。”乔栖干脆地上前,还学着林敬言的样子,掀开一角,果然也被搭了手,被子里的孩子还在看她。
乔栖也低着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张佳乐觉得她可能把这鬼当成什么稀奇玩具了。
结果乔栖一掀被子,发现床上还真是个玩具,一个婴儿样的遥控玩具,会向前爬行,会伸出手,还会左右转头,这么一看倒是一点不吓人了,就是这东西还在继续爬。
张佳乐心有余悸还在拍林敬言的胸口:“这东西就不能关上吗?看他爬来爬去真有点瘆人。”
“看上去是工作人员操控的。”乔栖说。
“那就拔了电池吧。”韩文清上前直接取了电池。
电池散落,婴儿趴在床上,临没电前还在往前伸着手,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张佳乐:“……这么看更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