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目光移到来人脸上,赵风心上一惊,思绪刹那间打了几个转。
为了早日坐稳皇位,独揽大权,他暗中差刘秀将朝中所有官员的资料统统拿到了乾清宫。
虽他并非争名夺权,无视民生疾苦之人,未上位之前,他便立下誓言,必励精图治,让大宋国泰民安。
但现实是残酷的,治国必先固权,大鸟欲展翅高空,必先丰其羽翼,羽翼未丰的他,怎有力量冲破重重阻碍,治国安邦?
但他还是尽力挤出时间,处理朝臣上奏上来关乎社稷、反映民情的奏折。
而大宋自太祖时便冗官冗兵,且一直没有得到根治,是以官多是非多,大宋的皇帝每天收到的奏折可以在桌案上堆成一座小山。
赵风晚上看资料,白天批奏折,忙得焦头烂额,自登基之日起,竟没有休息过一个整夜,都是在看资料或批奏折的过程中,不小心睡在了桌案上。
此时他刚从梦中惊醒,此时正是凌晨,晚上看的朝臣的资料还未来得及收起,是以见到太后后心中生出一抹慌乱。
暗中收集朝臣资料,查探底细,关乎与太后争权,自然要隐人耳目,他故意把这些资料安排在晚上看,就是怕被太后发现。
但既然已经暴露,掩饰只会欲盖弥彰,与其在昭然若揭的事实上粉饰太平,不如在未明的目的上偷梁换柱。
不过,她若问起,便说,若不问,便当作全然不知,万不可不打自招。
于是,赵风没有迫不及待地去藏匿桌上的朝臣资料,而是缓缓站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从容不迫地向太后行了一礼,道:
“不知母后清晨驾临,有何吩咐?”
语气平静,态度恭敬,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瞥了眼桌上的资料,太后的眼底划过一抹欣喜。
皇儿果然不凡,不仅勤于政事,连夜批阅奏折,还明察秋毫,暗查朝臣资料,日后定是位强国富民的君主。
暗查……是啊,暗查。思及此,太后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目光扫过从容不迫的赵风。
皇儿真是,越来越会伪装了啊,以至于倘若她不知真相,没有对他有所戒备,便真的会被他糊弄过去了。
戒备……呵呵,她再次苦笑,出于政治经验,她不可能对一个对自己心存芥蒂、又手握大权的君王放下所有防备,像一个怨妇一样,妄图用最无力的言词和泪水去化解曾经的误解和怨恨。
因为她知道,不仅化解不了,还会沦入异常被动的境地,连证明的机会都会消失殆尽。
可惜,涉世未深的他怎会懂,若是让他知道了,定是又会狠狠地鄙夷、痛恨自己一番了吧。
傻皇儿,我怎会不知你搜集这些资料的真正目的,即使你如何尽力伪装,你的事,我都了如指掌。
因为为了保护你,我早已在你的身边,安插好了自己的眼线啊。
皇儿,你还是太小,不知这皇权之争的危险与残酷,倘若我真的想做那垂帘听政的武后,又怎会给你一丝的机会,让你处理国事、查探朝臣?
“哀家此次来,确是有极要紧之事,要吩咐你。”收起怜悯而宠溺的目光,太后板起面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威严。
她知道,后面的话一旦说出口,势必会加深赵风对她的怨恨,但为了国家社稷,她不得不说,而且还用了不容置喙的“吩咐”二字。
只听她缓缓开口,带着近乎威胁的口气:
“皇上,哀家已替你选好了皇妃,六日后,你便昭告天下,娶左丞相女儿刘芳入宫,不得有误!”
恭敬的笑容僵在脸上,赵风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如此堂而皇之地威胁自己,母后真将自己视为傀儡了么。
如此飞扬跋扈,倘若他再不表明态度,日后恐怕会任其欺凌。
赵风直起身子,属于王者的傲然之气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竟带给太后一股威慑之感。
目光移上太后的脸,赵风的眸子深邃如墨染,只见他缓缓开口,带着看透一切的犀利,义正词严:
“母后,左丞相是您的哥哥,朕的舅舅。现在的他已经权倾一方,与右丞相马吉分庭抗礼,若再让他的女儿入主后宫,您就不怕外戚干政,动摇国本么?”
一字一句,意味深长,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太后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太后,也是外戚。
太后自然听出了赵风话中的一语双关之意,只是,她从未想过,他会撕破伪装,与自己公然对抗。
以前,他即使反抗,也是悄无声息,隐匿在一副恭敬孝顺的外表之下,让她体会到身为母亲的至尊无上。
但她没有想到,那颗隐匿多年的心一旦显露出来,竟是如此不可侵犯,凌厉得像一把周身满是利刃的宝剑,带着充满危险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吃了一惊,在这许久未见的、不同于先皇的异常强悍的王者气息下,她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儿子,虽然在她眼里,始终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但凭借她的阅人经验,她发现,这个隐忍了十几年,在冷酷多疑的先皇的禁锢下,一无所成的儿子,远没有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或许,他已经具备了某种能力,某种令她始终心存质疑,不肯将国政尽数交于他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