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腊月的风,已是大寒的节气,再有半个月便是新的春天,但在这之前,寒风刺骨,路上的行人瑟缩着,像一只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刺猬,仿佛那样的姿态就真的可以抵御朔风,可是,顽劣的风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你躲,他追。你皱着一张脸缩着一张肩,他的劲头更足,“呼呼”的声响更加亮起来,那是他的笑声,笑行人的怕,笑行人的窘。
该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候了吧!有积水成冰的地方,路就难走了。还好这座城市的雪是不多的,要不然化雪的路更难走,老人孩子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路上的冰滩,生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跟头,但有人不怕,还在拼命的跑,穿着一双高帮高跟的靴子,在寒风中快速的跑着。风吹起她的波浪卷发,吹起她的风衣,吹起她的红色围巾,却没有吹散她脸上的焦急。
等不及车库里的电梯,急急的跑出来,又跑向急诊室,四处寻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又急急的跑楼梯,大厅里的保安小跑过来:“请不要在医院里跑动。”她的眼神像冬季的寒风,保安依然劝道:“请不要在医院里跑动,这样容易引起事故。请慢慢走。”说完,保安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他明白但凡到医院来的人没有不着急的,但是职责所在,安全所想,还是要制止那些不必要的安全隐患。她也随着保安的笑容笑了一下。慢慢的,慢慢的,不自觉的又变作了“跑”起来的快走。
在输液区找到了要找的人——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一点也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她急急的扑过去:“怎么了这是?”又伸手去触碰额头:“不发烧呀!”旁边的人答了话:“刚才真是吓死了。我刚把他送到幼儿园,还没走出大门,老师就追过来说他吐了,再一试额头和脖子,真是烫手。亏着老师帮忙叫了出租车,那个司机真好,连钱都没要,真是得谢谢人家。”她没心思听那些话,只是焦急的试着额头和脖子:“妈,你说你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前几天我就看乐乐没精神,跟你说了让他吃药,你是不是又没记住!还好没有转成肺炎,要不然大人孩子都遭罪。”
刚才说话的人是这女人的妈妈,输液的人是这女人的儿子。
妈妈强打起精神说:“你光说让我给孩子吃药,孩子不吃,我也不能灌呀。”
“他不吃,你就不管了?现在来打吊瓶就好了吧!你多大,他多大,你听他的?”
“姐,你小点儿声。医院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瓶热水:“妈,喝水吧。乐乐,舅舅也给你倒了一杯,赶紧喝了它,喝了就好了。”
妈妈笑着接过水杯,对那女人说:“也亏了小华在,要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办。”
那女人睥睨着年轻的小伙子:“你这是没地方住了?学校放假把你们赶出来了?”
妈妈轻叫了一声:“小夏,怎么说话呢!”
年轻的小伙子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姐姐:“姐,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哼,刻薄?我要是真刻薄的话,哪能让别人那么欺负我啊!”她站起来,整理了衣服和挎包,又捋了捋披肩的卷发,看着吊起的输液瓶:“这差不多了吧?”
妈妈说:“快了。”又对年轻的小伙子说:“小华,你去买点儿吃的。”
小伙子看了看两个女人,发现妈妈对自己轻晃脑袋,知趣的离开了。那女人还在拨拉着自己的头发,妈妈想了想,说:“乐乐,你和妈妈在这里坐一会儿,姥姥去看看舅舅买了什么好吃的。”她站起身,却被叫住了:“妈,你去哪儿?”妈妈有些没好气的说:“上茅房!”“妈,说了多少次了,那叫洗手间或是卫生间,说什么上茅房,真让人笑话!”
妈妈不去理会,径直往前走,来到楼梯间,果然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那儿。他看到妈妈走过来,收起手机,喊了一声妈。妈妈说道:“你也是!别老对你姐甩脸子。”“她也冲着咱耷拉着脸啊!咱也没招她惹她,整天看咱不顺眼。有能耐对着别人耷拉着脸啊!我就看不惯她说话的方式,好像欠着她似的。你帮着她看孩子,她还把你当免费保姆了!”
“什么免费保姆!你就乱说话吧!那是你姐!”
“她不是我姐!我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姐姐多好,现在这个不是我姐!”
妈妈骂道:“你就胡说八道吧!要不是发生那样的事,你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妈,像我姐这样的多了去了,难道都变成这样子?别觉得自己离婚了,全世界都好像欠着她似的。她现在也没闲着啊,她那个小男朋友不是腻歪着吗?上个月还一起去听什么音乐会,把乐乐往你身边一推,自己倒出去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