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这座城市的市中心,是个地地道道的市里人,确切的说是市中心的老城区,那是个繁华了过去又繁华了现在的好地角。当地的老人还是喜欢到这里来逛一逛,历史的荟萃和时尚的融合,让其保留了一份特有的记忆和味道。但它毕竟是过于固执了,经不起大的改观,又想追上时代的步伐,可是真要大刀阔斧动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阻扰必是要有的——时间的印迹不允许,周遭的环境不允许,连自己也是不允许的——看起来破败不堪的老建筑承载了几代人的回忆,恍然有时间流逝的影子——不能动,那是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保留下来吧,它早已与时间融为一体了,是岁月的住宅,不能动。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天桥的楼梯处,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去,莫名的想要拖延回家的时间,能不动就不要动。她的手挎着包的带子,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这一根带子上,仿佛这就是她的救命绳索。她抿着嘴,僵直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大脑处于活跃的状态,她告诉自己要静下来,像沉入水底的石子那样将心沉下去,什么也不要想。
一阵手机铃声传了出来,像遭了电击,她被吓了一跳,慌忙打开包将手机拿了出来,镇定的接通,轻快的讲起来:“喂,齐琦?”电话那端是一个兴奋近乎癫狂的声音:“知秋姐,我进入复试了。真是谢谢你的辅导和帮助,谢谢!”她的语气略有低沉,但依然努力让它高昂起来:“是吗?恭喜你啦!能进入复试就是成功了一大半,好好准备复试吧,不要掉以轻心。”“嗯,谢谢知秋姐。”电话挂断了,她的脚不由自主的跨上天桥的台阶,对方的“胜利喜讯”让自己的心慌张起来,她加快脚步,走过天桥,从另一端下台阶,向着一道宽而陡的大道走过去,经过道旁盘绕而生的迎春花,来到一座留有爬山虎印痕的楼前,低着头进了楼道。
家里没有人,自己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打开电脑,洗了手再坐回来,电脑的界面已经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界面是干净的,只有五个常用的图标,就像她那张白净的脸,只有五官,连一粒斑点或是一道浅痕都没有。打开网页输入网址,郑重其事的填上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在网页转换的过程中,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上面的信息让自己的心一沉,两只手不自觉的靠拢,脸也垮了下来——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她,叶知秋,没有进入报考院校的复试。
现在是春天,新绿的发芽也该预示着春天的到来,可那风头偏偏被从南归来的燕子和黄澄澄的迎春花所淹没。
她机械地将电脑关闭,合上盖子。将头伏在左手臂上,右手臂随意的摊在书桌上。泪,是没有的;心,并不疼痛;但是恨意是有的,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恨运气为什么不能再顾及自己一点,恨自己的一腔热血还是被冰冷的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可是,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应有恨”,也不该怨,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是自己的固执,是自己的心为自己的人生下的定义。
从手臂上抬起头,因为视神经被压迫,眼睛有瞬时的不适。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再慢慢地睁开,朦胧间,一个早已随时间远去的女孩子向着自己走过来,装束、发型、笑容,和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远去的梦啊,如今又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是那个夏天,决定了这以后近十年的自己。
“哎,姐妹们。学院的保研名额下来了,你们有没有想留校保研的?”消息一向灵通且又是班长的穆首阳问220的舍友们:“趁着还没有在班里宣布,咱宿舍先统计一下。”盛夏扯着自己的长裙说:“我就不报了,今年暑假我要去找工作,争取大四就不回来了。”穆首阳说:“你要是能找到实习单位,大四可以不回来上课,但你别忘了到时间回来考英语四级啊,要不然没有学位证。”闻听此言,盛夏立时摆出来一脸苦相,冷一涵揽过她的肩:“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说好了会帮你的嘛。”
上铺的严霙探着身子看着忙来忙去的朱明荷,奇怪的问:“潘多拉,你这么早就收拾东西了?”朱明荷抬起头看向她:“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严霙问:“你眼圈怎么这么红啊?”朱明荷慌忙低下头:“是吗?我看着挺好的啊。”说着,好像是在有意掩饰什么,打了一个呵欠。穆首阳走过来问:“潘多拉你要保研吗?”朱明荷摇摇头:“我不考研。”穆首阳又问严霙:“那你呢,Fairy?”严霙笑着说:“我也不考研了。校招的面试我通过了,考完试我就要去北京,这个暑假就要开始实习了。”
“真的吗?”大家惊奇的围过来。
“嗯,学校刚发的通知。”
冷一涵神往的说:“真好啊,你是咱宿舍第一个冲出去的。”
盛夏说:“总听着‘北漂北漂’的,这下身边真有一个北漂了。”
穆首阳说:“恭喜你啊!”
严霙笑着向大家道谢。穆首阳又看向冷一涵:“憨憨,你呢?你要保研吗?”
冷一涵摇摇头:“我哪有那能力啊!”
穆首阳不死心:“那我们宿舍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