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炽和苏云深合奏了半夜,兴致勃勃的几乎将往昔共习过的曲子都过了一遍,回到驿馆时三更已过半。
萧遥跟着苏炽劳累了许久,回到驿馆进屋便睡了,苏炽和苏云深的屋子邻着,便又结伴走了一段。
“好久没有跟二哥如此尽兴的合奏过了。”
回想往昔,这几乎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日常。
“没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我去南疆的途中也会抽空多习几首曲,回来再与你合奏。”
“嗯。”
苏云深笑颜映月,温润也活泼,然每每看见他如此单薄的身形,苏炽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噎塞。
作为苏氏后辈,他原本也该拥有世人所羡艳的灵修天赋,却因为年幼时不知为何的意外,致使他灵脉尽废,身体孱弱,至今甚至连为自己独撑一方风雨的能力都没有,在残酷的君王家中只能忍气吞声,自甘浊泥。
本来在这样欢喜的日子,是不该问伤怀的问题的,但这件事苏炽在意已久,今日又正好捡到了机会,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一问。
“启微,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灵脉到底怎么回事?”
苏云深似有不明的瞧住苏炽,“二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苏炽抿唇浅笑,从怀里取出苏云浅绣给苏云深的那只香囊,“云浅给你的。”
苏云深欣喜的接过来,如获珍宝一般,“二哥见到姐姐了吗?”
“嗯,这件事我也问了她,为什么连她也不知道?”
苏云深握着香囊,想了想,“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说出来也只是徒添忧愁而已,况且,也没什么必要说。”
苏炽蓦然止步,苏云深也跟着停住,回头看去。
“这件事,是赵后做的吗?”
苏云深眸光微微一颤,避开了苏炽的目光。
“果然是她?”
“……”苏云深叹了口气,“每个人做事,总有自己的顾虑,母后若不稳住王长兄的地位,便无法稳住她在父王心里的分量……”
苏炽忽而厉声低喝:“事到如今,你何苦还称她为‘母后’!昔年有王长兄在我们无可奈何,可如今我可以护你周全,你不必、再委屈自己。”言辞至后,又落回了浅坠无奈的柔和。
苏云深敛眉噙笑,琉璃般的眸里蕴了光彩,挨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将脸埋在苏炽襟前,“二哥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很依赖二哥,但也不想因此成为二哥的负担。没关系的、这件事已经没关系了,当初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谈不上后悔,我、已经不在意了……”
他一字一句,皆剜在苏炽心底,听他言辞温煦,淡泊中亦是无奈。
苏炽将手轻轻抚在他后脑,被说服了似的叹了口气,“瞒了我们这么些年,自己心里很难受吧?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总自己忍着。”
“嗯……”苏云深悄悄收回泪意,抬起脸来,“二哥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南疆,还是早点休息吧。等明天你们走了,我会找机会回国的,不用担心我。”
“好……”
只要心里惦记着事,萧遥往往不到天明便能麻溜的起床。
天刚抹亮时,苏炽推门出屋,稍有几分惊意的见萧遥已在他门前的庭院里,坐在树下的石桌前,一手托着腮,颇有些出神的望着树梢枝杈里。
晨间庭院里鸟啼声脆,萧遥盯的那个方向是最嘈杂的。苏炽不动声色的凑了过去,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果见树杈上端了一窝嗷嗷直叫的小鸟。
“七只。”
萧遥出神出得透彻,冷不防听见耳畔一声传来,吓得他一惊回神。
苏炽俯身在他身旁,觉了他的动静,便含笑一眼瞥来,沉紫眸里方蕴初阳浅光,魅得惑人心神。
他这双色泽奇妙的眸子无论多少遍看来,都觉惊艳。
萧遥望着他稍出神了片刻便垂了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炽直起身,顺手往他脑袋上按了一把,“走吧,孟启和小花佣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该上路了。”
“哦……”
萧遥起了身,苏炽却站着没动,静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走?”
看着今日格外木纳的萧少爷,苏炽也不掩自己的疑惑,“你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萧遥飘忽着眼神,似乎有些不敢与苏炽对视,“怎么怪了?”
苏炽实在不习惯一向飞扬的萧遥如此怯然不以正面对他的模样,便略有玩笑意味的钳住萧遥的下颌,将他的脸转正过来,“是不是还没有休息好?”
萧遥莫名局促了一下,忙就转身,“没有!”便走了。
苏炽静静看了萧遥仓皇逃走的背影片刻,细细回想了一番,总觉着萧遥似乎自打出了蓬莱开始,就有些怪怪的,待他不像以往那么飞扬,对于他动手动脚的小玩笑似乎也比以前更不反抗了。
莫名有种含羞的感觉……
萧遥让苏炽毛手毛脚的一调戏,一路快步都出了驿馆大门也还没平下心绪。
“萧少爷,”
萧遥应声回神,崔元便将马缰递给他,“您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