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谱遭劫遗失一事传入神主耳中,大惊之际更听姜允亲口转述了当时前来夺物的人中有一人的灵力几可媲美昔年的巫祝大人。
一时间,伏羲庙大巫祝还魂的传闻流遍了神都,神主仓皇掩控,才没让这吓死人的流言立马窜去江湖上。
亲自前往重阴山的几位侯爷多多少少都负了伤,其中本就被风晚之提前刺了一剑的苏炽伤的最重,而那风晚之也没什么好果子,当时或许还是处在敌方攻势的中央,故也伤了个不轻。
风常和嬴奢当时回避了战局,故在那场混斗中都只落了点破皮的轻伤,回到神都后除了满腔愤火以外,别无伤身之处。
在苏炽养伤不便于外出的几日里,风常都被邪火鞭策着天天亲自登入苏炽门中来撒怨,纠结了几天百灵谱丢失的事,苏炽已无力解释,只能顺其自然,捺着性子听他抱怨。
今日风常又在辰时天光尚昏蒙的时候便急不可耐的登门拜访来了,却正好赶上风晚之也在苏炽府里与他商讨此事。
闻得那位客来,萧遥匆匆去迎风常,风晚之便避入堂中里屋。
苏云深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幽叹了口气:“这位昭远侯天天吵着上门是问二哥要债来的吗?”
“这位侯爷对百灵谱倒是不一般的执着——算了,就顺着他吧,反正也只是每天过来抱怨两句而已。”
苏云深还想多言两句什么,而萧遥已将那位侯爷邀入堂中,只得临时作罢。
今日卯时降了神都入冬的第一场雪,雪势不大却凛冽,故风常匆步一入堂,即是一袍风雪邀寒退暖。
“侯爷今日冒雪而来,该是冻坏了吧?”
风常解了披风,不似前几日那样沉着满身怨气的一来便是吐不尽的满腔怨言,虽仍是惆怅,却安静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才道:“我只是在府上实在待不住,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苏炽眉梢一挑,品出风常今日与往时有些不太一样的意味,便给苏云深和萧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今天恐怕要和风常单独聊聊了。
苏云深暗闷了口气,起身和萧遥一起出了屋。
本来苏云深和萧遥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参与苏炽跟除了风晚之以外的侯爷的交谈的,可这几日风常的怨气着实很重,尽管那两人也无法帮苏炽应付什么,却还是要守在苏炽身旁多少,多少牵制风常些,让苏炽少受点气。
不过今日风常似乎是沉淀下来了,不至于那么吵闹了。
萧遥临要拉合屋门前留了苏炽一眼,关上门,回头便见苏云深站在廊下接了瓣雪。
相处这许久下来,萧遥发现苏云深其实比苏炽要更深沉的多,也比苏炽更擅于埋藏自己的心思,共处了这么久,他也没能找到一个妥当的能和苏云深坦然相处的方式。
可苏云深毕竟是苏炽格外重要的亲人,如此也就是萧遥免不得会在意的人。
“外面很冷,你还是回屋吧。”
苏云深略侧过脸来,浅勾一笑,“无妨。”
对方一句应答罢,萧遥搜肠刮肚的也没再找出能继续和苏云深交流的话题,沉默了,也就看着庭院中细雪纷落的静景。
“听说焰阳城不会下雪,河水也未必凝结。”
萧遥愕又回过神来,听见苏云深主动同他讲话,略惊也有些愉快,“嗯,南方都很少下雪。”
苏云深望着庭院里覆梢爬檐的轻浅雪色,温然道:“雁金城每入寒冬必降鹅毛大雪,有时会接连几日风雪不断,将整座宫城都埋入冰雪。”
见苏云深似有闲聊之意的同他找了话题,萧遥连忙接过,笑道:“我倒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大雪,应该……很漂亮吧?”
早接的凉雪溶在苏云深掌心,却又有新雪点落他修指梢尖,如梅骨衔雪,寒风凉意袭至削雅腕间,将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更拂若玉泽。
他释了手中雪,垂臂,广袖又藏了腕子,“雪下的太大便只有凄清,覆过万物本色,只余苍白,好似天地都是一座枯冢,无可为景。”
萧遥一时无言能接,只好又默了回去。
“云涯兄没有去过西山国的王宫,大概想象不出那里是怎样的清冷。不过即使是荒坟一样的地方,也还是偶尔会有点色泽。”
萧遥愕然,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
苏炽一直以来都只将戏谑的一面展露给他,却很少透出内心实藏的寒凉,有时甚至都让萧遥差点忘了,他是在怎样残酷的环境里长大的。
“其实,二哥刚入王宫时和云涯兄很相似,是宫里唯一明媚的色彩。我犹记得,我们兄弟之间,只有那时的二哥敢明目张胆的去粘父王——想来也是如此,毕竟那时二哥刚和母亲分开,偌大的王宫里,他只识得父王,也只能依靠父王。”
萧遥欲言又止,几番掂量,才问:“墨寒他现在……”
“父王很少关注我们,即使是初入王宫的二哥也只是放着他自己生存罢了,可二哥不懂宫里的规矩,父王虽不予计较,但父王外出后,王后便总会寻机来翻旧账,”苏云深望着空中飘雪,“二哥初入王宫第一年,也是这样的冬雪,父王外出亲征平乱,赵后也在那时给了二哥第一次惩罚,罚他在大雪里跪了一夜,那夜的风雪很大,第二天我找到他时,雪已经埋了膝盖,他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平平淡淡的浅述了能惹萧遥心疼的苏炽的过往,眼中深沉逐聚,渐成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