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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局(三)(2 / 2)

此一令下,两人齐是一愕,“王上?”

南山王缓缓抽出王剑沧海,却道:“南山国之剑为雌雄一对,月影寡人已交给晚歌,你们务必保护好晚歌、保护好王剑。”

两人哑然,却仍跪在原地,无法起身离去。

又一支虹箭袭上城墙,结界波影晃过一片蛛网似的裂痕——这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再来一击,结界必将彻底破裂。

“快去!这是寡人最后的命令。”

亡国在即,战鼓远彻,哪怕是在宫城内亦能听见城墙结界受击的震鸣。

晚歌着了一身白衣在殿,脱簪散发,双手端着月影,紧闭的殿门外宫人惨呼逃窜,她却已沉了一心泊然,静候着殉国一刻的到来。

殿门外渐渐落了寂静,唯有远处的震鸣与呜咽的风声交织凄吟。

却听远处一声爆裂破响,大地蓦为一颤,紧接着门外马蹄疾来,晚歌心尖一颤,握了剑柄,抽出一丝寒刃。

“公主殿下!”

破门而入的却是萧遥。

屋里沉足的昏暗忽被大门漏进的光线映明,照他身影入堂,晚歌愕然。

“臣奉王上之命前来带公主离城!”萧遥说着,已疾步来到她面前,容不及磨蹭的,一把抓了她的腕子便将她拽出了殿堂。

护城结界已破,天空不见本色,却是无数灵势交织的杂乱。

晚歌被萧遥拖出殿门即被托上马背,在后还有李承安及十余骑轻骑为护。

萧遥上马引缰便走,背离城空一片混杂焰光流影,带领卫队自宫城后门而出。

晚歌白袖方染萧遥掌心温血,晕了方寸艳灼。

曾是她期望也眷恋的怀抱,此刻终于得以接近却凄然也剜痛。

南山国倾尽了国中最后的兵力,残斗至傍晚,终于折尽了最后的兵甲,败亡至再无反手之力。

暮色垂坠,远霞沉压血云盖空,残光投照败墙坑洼,血染遍地横尸残甲。

南山王被缚跪于城门之下,也已耗尽了这把花甲之年最后的锋锐,苏凛夜缴了王剑沧海,亦收了暮薄,引马自南山王身旁擦过。

“裴征,你来处置吧。”

听得“裴征”二字,南山王本是沉如死水的心底忽有一颤,便怔怔然的抬起眼来。

当年南山王抄斩了裴氏满门,身为裴安世独子的裴征自然也在行列,却是看守的狱卒敬仰其父,便顶着杀头之罪也将他换了出来。

说来确是有些残酷,那日行刑之时,裴征亦在看众嘈乱之间,便清楚的记得,当时城中前来围观的百姓不是幸灾乐祸,其中有许多人哭着跪求不在场的王上开恩莫斩裴氏,然而刽子手依然手起刀落,仅一日便斩绝了他裴氏全族。

裴氏的冤天下皆知,非止于焰阳城,远至南山国边疆荒外,谁人不知裴氏三代忠烈、裴安世精忠报国,可朝中奸佞看不见,王上亦不愿看见。

自那日起,南山王荀栖是仁是慈与他裴征再无干系,所谓祠堂谢罪于他而言亦不过笑话。那日南山王的杀伐果决刻印在心,哪怕亡灵已去四十余年,家族的冤血依然刻骨铭心。

裴征久久凝视着此刻一身狼狈、被束缚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南山王,久远沉埋在心底的刻骨之仇翻腾燃血,尽管已过如此多年,他那日看着族人一个个身首分离的痛苦依然绞在脏腑。

良久,裴征才定着心绪,道:“裴安世之子裴昭,特来拜会。”

西山国大军入城,铁蹄嘈乱在街路巷道。

苏凛夜独自引马来到萧府门前,望了门楣片刻,才在巷风过时迈入了府门。

自那年苏阑珊不告而别之后,哪怕昔日情深,他们也已经三十年没见了。

往昔发生了许多苏凛夜未能解释清的误会,哪怕他一直在尝试挽回,可这番红尘纷杂终究还是令他们渐行渐远,直到最终分道扬镳。

他与苏阑珊年少情深,曾诺执手白头,倘若当年苏凛夜没有那五年的杳无音信,也许他们终能共赴黄泉,可惜错了就是错了,任他痛心疾首,也挽不回今日之局。

苏凛夜绕进后院,终于找到了苏阑珊的墓碑。

庭院里有株桃树,眼下花期还没过,柔瓣纷舞,飘摇缀于墓土碑端。

苏凛夜单膝于碑前落跪,凝望了此碑良久,指尖轻轻抚过碑上“苏阑珊”之名。

石碑冰冷刺入心扉,似如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的沉于心底从未愈合的伤。

终归还是他负了苏阑珊,可苏阑珊却从未对他绝情过,哪怕已然心灰意冷,也还是在他重伤毁了灵元之时将自己的灵元剖给了他。

苏阑珊待他唯一狠心的,便只有剖了灵元之后那一封书信的不告而别。

此后三十年,苏凛夜从未打扰,也算是对她最后一分承诺……

苏凛夜起身,挥手一道灵刃破开墓土,亲手捧出了她的骨灰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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