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照这小子的嘴实在是紧，李承安问了他半天，还不如自己翻翻药渣。
然而他就算翻了药渣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萧遥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身后，还把李承安吓了一跳，回头，也就只能给他瞧一眼这堆面目全非的药渣，“他说是给王上补气血的。”
萧遥蹙眉。
此答显然就是胡诌来忽悠人的。
韩照将药给苏炽端进帐里，苏炽接来举碗便饮。
“刚刚李将军来问我这是什么药。”
韩照自己莫名老实的交代了一句，苏炽却被惊了一愕，“你没说吧？”
“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他这么答，便该是没露马脚，苏炽松了口气。
“我猜，应该也是元帅想知道他才来问的吧。”
韩照有意无意的一句探来，苏炽也解其中之意，便默默饮尽了这碗药，才掂量好了应辞：“这件事你该是明白的，情况已然如此，他知道了也只会是徒增悲切而已。”
他们之间的缱绻，旁人自然难揣其深，但韩照也非愚钝之人，纵是旁观在侧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师父对那个人的这番牵挂。
可这样总还是有些令人心绞。
“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苏炽不解一眼抬望来，旋即也明了了韩照所问何意，便笑了笑，“死了的人哪还会有什么不甘心的，真正难受的，从来都只是活着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死了，所有冤罪就没有昭雪的一日了……”
这话问的韩照自己都觉着有些别扭，毕竟这些冤罪原本就是他师父自己往身上揽的，他本来就是做好了永不昭雪的准备才这么做的。
想来也是无奈……
苏炽藏住了怅色，笑便释然，顺手揉了揉韩照的脑袋，“人死了哪还管得着这些，若我这条命能换回当下一时安稳，这点罪名算得了什么。”
眼下距离神都越来越近了，这场大战之后就该是苏炽给自己挖的坟墓了，就算早已知道了他的计划，也勉强认可了他的打算要协助他完成这件事，可韩照心里到底还是不舍得。
韩照难得也有了惆怅之色，叹了口气，纵知没什么意义也还是想最后徒劳的拉拽一把，“你觉得连我们都不太想接受的事，他接受得了吗？”
“所以才让你们替我保密。”
“可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会放弃你？我看他好像现在都还很关心你。”
苏炽笑着叹了叹，对此也多少胸有成竹吧，“只要一直瞒着，总有一天会淡泊的。”
凡事他怎么说都有理，这等诡辩之才韩照还没学到家，故也辨不过他。
韩照突然不说话了，苏炽瞧过去，却见他眼中淀的深沉藏不住无奈。
良久，韩照到底是无话可说了，碰上这么一位凡事筹备完全又是油盐不进的师父，他也没什么办法了。
“好好休息吧。”
韩照从他手里拿了空碗便起身出了王帐。
却也才掀了帘子，便有一披着小卒战甲的人迎面走了过来，旁若无人的便要进王帐。
韩照立马就拦了路，“你谁啊？”
慕容昭抬眼便是横眉冷色，“我是谁需要向你汇报吗？”
“……”韩照莫名其妙的被噎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而这人直接就压开了他拦路的胳膊将他推去一边，“别挡道！”
韩照愣了——这哪来的狂徒！
慕容昭大摇大摆的就闯进了王帐，韩照也跟着又钻进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帐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这两人吵吵着过来，苏炽抬眼，果然又是慕容昭半点没有披着这身小兵的“皮”的自觉。
韩照在后头喷着气焰的跟进来，却见苏炽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人胡闯王帐，也没半点阻拦的意思，更是惊惑，“你不管？”
也不知这个慕容昭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似乎总欠根筋，不过当下苏炽也着实没什么精力同他计较那么多了，也就从善如流的随着他乱溜达了。
“这位是北山王。”
苏炽介绍了一句，更把韩照惊了个下巴磕地，“北山王？！”
慕容昭回头瞥了他这大惊一眼，便从容的溜达到苏炽旁边坐下，还真跟在自己家一样。
韩照在原地愣了半天，瞧了瞧一直静坐在旁捧着灯如雕塑一般的巴目达，又看了看半点不见拘束凑在苏炽身边的北山王，心里凉飕飕的过了一股寒意——这王帐里跟苏炽待在一块儿的居然没有一个是本国人！
“你去忙吧。”
然而韩照看着这情形，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慕容昭在旁见了他这脸色，便扬着一身煽风点火的架势撂了一条胳膊搭在苏炽肩上，“放心，我不会对他怎样的。”
韩照：“……”
苏炽弄开了他的胳膊，瞧着韩照仍是一面温和，“没事，去吧。”
“有事叫我。”
出了帐，韩照一眼便瞧见了萧遥就在王帐不远处。
从韩照端着药进了王帐开始，萧遥便一直留意着那边，方才又见了慕容昭入帐，更是没法释怀。
韩照端着空碗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萧遥踌躇了片刻，还是在他临近时叫住了他。
“方才进去的是北山王？”
韩照稍有一丝诧异，“你知道？”
“他……进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都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
萧遥又瞧了他手中的空碗，“他在喝什么药？”
“伤药。”
萧遥沉默了，似乎仍有什么想问，却又犹豫着开不了口。
“我师父他……”
萧遥回神，“什么？”
韩照将续将断的犹豫着后辞，思忖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话头咽回去了，“也没什么……”
敷衍过一句，韩照便匆匆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