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言语，萧遥听来字字刺耳，“你把他当什么了？只当他是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吗！”
“到底是我把他当物件还是他把我当物件！你又凭什么？凭什么让他拒绝我！”
萧遥愣了一下。
拒绝他……什么？
此刻却是慕容昭被气疯了，瞧着萧遥便如见仇敌一般，约是没什么理性能制他脱口的言辞了，“我早都说过了，只要和我联姻便无论北山国还是狼骑都可尽为他所用！是、我是曾伤过他，可我现在确实爱他！有何不可？只要他能答应和我，北山国的江山我可以寸土不余的给他！你又能给他什么？你甚至也保护不了他，却凭什么栓缚他！”
慕容昭一语正戳了萧遥痛处，即见萧遥一瞬便失了理智，“他已伤重不省人事，你却还在此出言辱他，如此也敢称是爱他？你所言的这些，哪一样不是他从你手上赢下的！”
“赢了一回又如何？就他现在这模样，我若想收回不过探囊取物！”
“慕容昭，你简直卑鄙！”
“萧云涯——你冷静点！”
“你又能好到哪去？你若真想为了他好就趁早滚远些！休要在此阴魂不散！不要把我惹火，否则我让他生不如死！”
“够了！”韩照忍无可忍的一声喊起，终于截了这两人的争吵不休。
“你们再这么吵下去还要不要他活了！”
两人哑然。
一句吼平了这两方争执，韩照便收开眼去，也没那么多火气能爆，直接下逐客令了：“他累了，你们都请出去吧。”
这两人争吵了良久，最后还是韩照嚷出了更盛的火气，才将这两人一块儿撵出了王帐，而后韩照也是守死着苏炽，论是谁都不许再入帐叨扰。
这营中，除韩照之外谁也不知苏炽如今的情况究竟有多险。
尤其是那个慕容昭！若不是他，苏炽岂会如此……
看着苏炽这又不省人事的模样，韩照心力交瘁，要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守住这个秘密，于韩照而言也真是不小的压力。
韩照寸步不离的守着苏炽，惆怅难解心结，叹然间又瞥见了始终宁静在旁的巴目达，本是闲得百无聊赖的想跟她说点什么，然而想了想，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去给他煎药，你看着点，别让其他人进来。”
也不知有没有用的嘱托了这么一句，韩照便出了帐子。
这一战苏炽确实伤的不轻，本来毒势在体就已经很令人担忧了，眼下他的灵脉又受了大损，不单是他自己身上的护体灵力大为削弱，就连巴目达手中这盏为他暂解毒痛的灵灯也暗淡了蕴血的灯芯。
巴目达起身走到榻前，掌心浮在他额前，蕴了一团灵絮送入他体内。
此灵入体便激醒了苏炽的意识，他蹙眉一咳，睁了眼。
“你暂时不能再用灵力了。”
苏炽本恍惚着，听见巴目达讲了句话，才收起了半沉混沌中的神识，瞥了她一眼。
“你应该能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吧？”
苏炽虚乏得声也若气，却见巴目达没有答的意思，又泊然一讽的笑着收开了目光。
“你的命格很混沌。”
巴目达出乎意料的又说了一句话，苏炽再度挪眼瞧去，“什么……意思？”
“你的命数如何，我看不清。”
旁人看不清，但苏炽自己却是清楚得很。
苏炽笑着叹了叹，释然也惆怅，实可算是无可奈何。
沉默了良久，苏炽空然盯着帐顶，虚落了一身孤冷，却莫名的从巴目达身上品到了些也许能让自己吐露一二的理解之色。
想不到自己都独守了那么久，竟在这最后的关头有些沉默不住了，“我会死的……”
巴目达没有说话，沉默的在一旁似乎与寻常时并无分别，但她大概也是认真的理解了苏炽这句话。
凡世间生灵，无不具有求生之念，苏炽本身是死过的灵魂，故更解生的可贵，可他偏偏求不得这生……
此世所有的一切，都远比他自己的性命更为珍重，他不敢舍之分毫，只能弃了自己的命，便也就像是扑入火中的飞蛾，他舍去的性命终了不过一缕烟尘，换得的一切却皆与他无关。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换……
“真的……会有来世吗？”
“凡世之物皆为周而复始，沧海四季如此、昼夜星辰亦然，此为天道。”
沧海虽周始不变，可大地尘复之时人世早已变幻不见旧踪；转晨的曙光不会璀璨同一滴露珠，隔日夕阳所拂亦非昨日之叶。不变的是天道，不息的是红尘，而作为尘中蜉蝣、天地渺粟的凡人，又有什么资格奢望不变的“周而复始”？
苏炽笑叹了讽然，到底是有不得什么期望了……
也罢。
苏炽叹回了释然，心死如灰不再挣扎。
“很快就要到鬼仙渊了，”
苏炽笑而转眼瞧住巴目达，“到时候你一定要把他送到绝云峰。”
巴目达默而不语，面容掩在纱幕沉影中，一如既往的深邃。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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