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之际, 宫里的墙角开出了今年的第一朵白色小花。
五公主宁子灵刚想要命侍女摘下,却一不留神,被别人抢了先。
“谁啊?”她皱眉看去,却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原来是九皇妹。
宁子笙理都没理她, 转身就径自离开了, 把宁子灵给气得够呛。不过念及今早发生的事情, 她又将这股气强行压了下去。
母妃总算同意了她的请求, 准她入神策军了!
当然,这事也不是全靠施贵妃同意就能行的。
按照神策军规, 入营者不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所有新兵都得从最基础的训练开始做起, 参加每半月一次的考核,通过者留下, 未通过者淘汰。
楚月统领一向铁面无私,绝不会因宁子灵的身份而对她有半分优待。而宁子灵一介娇生惯养的公主,此举无异于自讨苦吃。
施贵妃也是存了此番心思,她看女儿执意要去, 怎么劝也劝不动,便允她一试。说不定到时候, 自己受不了苦就回来了。
而宁子灵方才忍了宁子笙的原因也就在于此。能牵上楚月统领这条线, 全靠了宁子笙书信举荐;帮了这么大的忙, 让一朵花又算什么。
“小九。”宁子灵撇下侍女, 上前追上宁子笙, “你等等啊。”
宁子笙头都没回, 似是不想理她。
宁子灵想伸手拽住她袖子, 却被宁子笙敏捷地躲开,抓了个空:“听说……太后要回来了。”
这话总算成功地让宁子笙顿住了脚步,微微侧眸,似是在等待宁子灵的进一步解释。
“你过来。”
这里是个偏僻的角落,没有别人,但宁子灵还是将宁子笙拉到一边,悄声告诉她:
“皇祖母带着老七在庙里呆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要回来了。现在只有我母妃从父皇那里得了消息,说是要为太后办个宴席。”
这“皇祖母”正是当今太后——嘉成帝的生母,为人淡泊,无心参与后宫或朝政之事。嘉成帝即位没几年,她便主动离开了西京城,遁入空门,一直在庙里吃斋念佛。
当年随她一并去庙里的,还有七公主。
七公主的生母是淑妃娘娘,可惜在生她之时便难产离世了。太后怜她孤苦无依,便主动抱来养着。
宁子笙陷入了沉思,而宁子灵还在自顾自说着:“老七也差不多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莫非太后这次回来,是专程为了给她议亲的?可我还以为老七也和她一样,削发为尼了呢。”
“……你都还没成亲,就别操心排在你后头的了。”
宁子灵被泼了盆冷水,皱着眉“唉”了一声:“我是真不想嫁人。成了亲有什么好的,束缚太多,做什么事都碍手碍脚的。”
“太后何时入京?”宁子笙问。
宁子灵掐着手指头数了一下:“一月之后吧,我还得赶紧收拾收拾跑去神策营,别跟她多碰面。她老人家一向不喜欢我母妃,见到我这样,肯定说个没完。”
话还没说完,那厢宁子笙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却已走远了。
“哎,你这人真是……”宁子灵也懒得追上她了,这小九真的是没规矩,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作为皇妹的谦卑。
若不是她有恩于宁子灵,又何至于这么上赶着跟人说话,不就是为了还宁子笙的人情么。
宁子灵知道,小九她恨江皇后。
这些年里,后宫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施贵妃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闲得没事就会跟宁子灵唠唠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宁子笙此番恨意的原因,并不难猜。
当年楚燕入宫初回承宠,本该晋升位分,怎料却被江皇后从中作梗,而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一蹶不振,再也没能得宠。
这就是江皇后惯用的伎俩,她无宠又无子,只能对无权无势的新人狠下杀手,对于那些跟在嘉成帝身边多年、地位已稳固的老人,则恨得牙痒痒也无济于事。
施贵妃和江皇后势同水火,宁子灵自然也是乐于见到其他人站在江皇后的对立面的。只是,她不知道宁子笙究竟想做什么。
宫里的这些兄弟姐妹,没几个能跟宁子灵谈得来的,宁子笙勉强能算一个。不管怎样,她只希望宁子笙能悠着点,可别玩火自焚。
可有一处不对劲,是宁子灵没想到,宁子笙却瞬间察觉到的。
——明明江皇后才是后宫之主,也是当年太后亲手选出来的皇后。
为何这次,太后的回宫宴席这件事,唯独知会了她并不怎么喜欢的施贵妃,却并没有江皇后参与其中?
*
太后回宫的原因无他,正是来自李修仪的一封书信。
太后姓李,李修仪和她也沾了点亲,算是远房姑侄的关系。太后娘娘修佛多年,本也不愿去管后宫的事情,怎奈李修仪将情况描述得十分严重,仿佛要出大事了一般。
——皇后和贵妃之斗,殃及池鱼,其余后妃和皇子女夹在其中,瑟瑟发抖。
李修仪将那猫儿惊吓宁子灵一事着重渲染,哭诉自己被人陷害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后不在乎俗世,但她还在乎这座江山。后宫不宁,必将影响前朝。
即便离宫多年,也有好些眼睛在替她盯着各种风吹草动。她发现这别人的眼睛,终究不如自己的眼睛好使,于是当即决定启程回京。
刚好七公主在庙里养了太多年,也是时候该让人回去了。本就是仙露明珠,怎能一辈子在寺里蒙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