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翰颔首,示意到竹林边。
暗卫消失。
庄翰缓步走到竹林边,在是石凳上坐下,看着那桌上的围棋残局,陷入沉默。
上辈子,他生活得提心吊胆,为了王权耗尽心里。虽然非常喜欢围棋,却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专研,重生归来,他将围棋当做修生养性的一项爱好。只要有空,必然会坐到棋盘前。
他是在下棋,也是在重新布局新的人生。
竹林里,走出一个中年人,对庄翰行礼:“主人。”
庄翰放下执字的手,转头看向他。良久没有言语,复而转身,再次捻起棋子。“过来看看,这一局如何。”
中年人上前,坐到庄翰对面:“青石棋艺不精,恐看不出其中玄妙。”
“是吗?”庄翰淡笑,将手中一枚白子落到北方。“居然身在局中,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使命。青石,是什么让你生了情感,改变了我的安排?或者说,你更喜欢张斯年这个名字。”
青石身子一颤,立即跪拜在地,垂头不敢只是庄翰的目光:“是奴的错,奴心以为,主人遣我过去,乃是珍惜这手足之情。固奴一直将他看得比奴自己性命重要。”
“也比我重要?”庄翰的手里,已经捻起一枚黑子,寻找一处落子之处。
“奴不敢。请主人责罚。”青石的脑袋在石板上碰碰磕着。
庄翰并没有阻止,反而淡然说道:“你见过齐卿卿,为什么没有传信回来。”
“卿卿姑娘?”青石诧异,停止了磕头,疑惑地抬头看向庄翰。
“身为张远山的部将,你曾不止一次随他进过太子府。你要告诉我,你不认识卿卿吗?”庄翰将手中的黑子丢进棋罐,抬眼看向他。
青石顿觉头顶威压,立即垂下脑袋顾不得额头火辣辣的疼痛,心中忐忑。他见过齐卿卿,不仅见过,还算得上有点缘分。因为收养齐卿卿的那个人,便是他曾经的之交好友。
青石曾经听说过,庄翰发出密令,出去寻找表妹韦卿卿。在见到齐卿卿的第一时间,他是怀疑的,但是又怕自己传信会害了好友。再加上张文承未来还需要依仗好友的名气,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没有想到,终究还是造化弄人,老天竟然让庄翰在这茫茫人海中重逢了齐卿卿。
“奴本也怀疑她的身世,奴本以为主人心疼卿卿,想要保护她。所以奴见她快乐无忧成长,便想着不去打扰她。这应该也是主人的心……”青石的话没有说完,一枚棋子飞到他眼前,他不敢躲避,硬生生地拿眉心接了下来。
“青阳县有功,碧月剑派有过,功过相抵。北境最近不安生,你且过去吧。”庄翰说罢,再次伸手捏一枚黑子,看向棋盘上的白黑交接处。
“奴领命。”青石行礼后,飞快起身离开。
庄翰只是把玩着黑子,仿佛自始至终,青石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在此时,打外面进来一个人,老远就开始喊:“翰公子?翰公子?”
庄翰眼都没有抬,就已经听出这是李大丫的声音。算算时间,她的确应该已经到家。
李大丫越走越近,很快就发现了庄翰的所在,端着托盘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翰公子,人家喊你这么久,你都不答应人家一声。”
庄翰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背手站在竹林边,看着她一抹暖黄冲他走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李大丫分明是刚刚新换的衣服,在加上的时候她可没有穿得如此扎眼。
李大丫见庄翰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非常开心,原地打了个转:“怎么样?很漂亮吧。今天心情好,所以新买了一套衣服。”
庄翰没有接话,反而指了指她手上端的托盘。
“啊,这是银耳羹,我一早就炖好了,本来想等晚上你回来再给你……”李大丫突然停下,嗅嗅鼻子,“你喝酒了?”
庄翰点头。
“喝酒伤身,以后还是戒掉吧。”李大丫说完,双颊翻红,垂下头去,扭捏地晃了晃,接着微微歪头,用余光打量庄翰,见他表情未变,立即将手中的托盘放大石桌上。
因为她羞怯,不好意思直视庄翰,所以托盘未能高举轻放,而是蹭着棋盘一角,顺势占据了整个棋盘。那黑白子顿时一阵脆响,散落在地上。
李大丫脸红,脑子一懵,一边嘴里道歉,一边胡乱地收棋子:“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为了谢谢你,我……我马上回去煮醒酒汤,你等我啊。”
她将棋子乱七八糟地往桌上一搁,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奔到门口,这才想起自己的托盘没有拿回去,停下脚步想要回头,可一看到庄翰长衫玉立,恍若仙君的模样,她又不好意思回去,索性不拿了,直接跑回家。
庄翰看着那混在一处的棋子,叹一口气:“可惜了,我这一局好棋。”
庄翰将托盘挪开,一子一子开始还原棋局。直到天色灰暗,夜幕降临,李大丫也没有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