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近檐,风卷窗开,倒映镜中的灯火猛地摇曳。
蝶紫沫盯着邋遢道人,叠在膝前的双掌互相握紧,试探道:“是真杀还是假杀?”
传音破界,正巧邋遢道人落子抬头,黑巾能遮盖双眸,却根本挡不住如三九冬风般的凛冽杀机。
“随你怎么选,不过最好是真杀,活着的秦王可不是好秦王!”
蝶紫沫下意识握紧手掌,骨节泛白,心念同身后摇曳的烛火一般,不断动摇。
杀还是不杀,他究竟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敲山震虎……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镜中灯火摇曳,邋遢道人的面容消失不见,蝶紫沫缓缓起身,盯着门口,试探着放出神识,神色凛然。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赢正!
“远道而来辛苦了,按规矩,不成婚前你我不能相见,这段时间你不要多想,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
“还有,这儿的衣食住行都不比草原,慢慢适应吧,都会好起来的。”
赢正轻轻说着,声调很平常,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这也不怪他,屋中的人是从没见过的,就连名字都是在国书上看到的,将是最熟悉的人,却还陌生着,如此这般,又能有什么情绪存在?
蝶紫沫抿起嘴唇,攥着拳头沉默许久,转身走向床头,静静的,脚步很轻,吹灭灯火的声音也很轻。
夜色中的人走了,不带有丝毫迟疑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蝶紫沫睁开双眸,手中握着弯刀,缓缓拔出少许,观瞧锋锐,缓缓归鞘。
方才是个机会,却没办法出手,十数步开外,这距离太远了,幸运的是难关已渡,未来的距离会愈来愈近,所有不清楚的都将陈列在眼底。
石子、草团相继落下,邋遢道人抬起头,感知着咸阳,道:“蝶紫沫没有出手……”
天师盯着散尽烟波的镜湖,透过清澈的水面打量着天外混沌,在那儿,有一柄常人手臂粗细的白色剑刃在无声自毁。
“没出手是对的,就在赢正临近门前时书院将一柄飞剑送入混沌,只若有风吹草动,夫子能瞬间救走赢正,降落天灾!”
听闻此话,邋遢道人落子的手掌顿在枰中,紧锁着眉头,声音中充满探知欲和难以置信。
“在咸阳城里?书院疯了!”
“不一样的,看形状与质地,这次的威能要弱小很多,想必是算准了威能……”
顿了顿,天师放下钓竿,起身拍拍衣裳,踱步向境外虚空,边走边说:“接下来就看四海盟了,若失败,这人间大势已去!”
感知着天师离去,邋遢道人收回手掌,原地躺下,良久后又气鼓鼓的坐起,盯着那盘棋,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蝶紫沫这颗棋子,神教已经无棋可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任何定局的形成都离不开铺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铺垫?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是了,就是在昆仑封山时,自那以后,四海盟一家独大,杨天奉严防死守神教渗透,神教又需要他压制三教,不能强行动他,最终养虎为患。
其实这一点从大夏陨坠后就该看到了,那时天下大势神教能参与进去的就越来越少,人间七国都有归属,唯有神教不得不离遁内陆,选择海族……
到今天方才恍然已经很晚了,大势参与不进去就参与不进去,只要人间是乱的就有迎头赶上的机会,所以这盘棋得好好下,必须胜过书院。
呵,养狗的人不得不帮狗打架,想来可笑!
书院的山与昆仑的山不同,很平缓,所有可能发生悲剧的地方都修筑围栏,月光朦胧锦绣,如倾城绝色披纱而舞,甚是动人。
洛阳不紧不慢地走着,碍眼的桃花已被夜色遮去,只若封闭嗅觉,这山路也是走不够的。
远远的竹林近了,繁星罗列枝头,风动叶落,星隐星现。
大先生站在林中,背着手,仰望着长空,那背影同老头子很像。
都在山巅,都纵横一世,都在等待东方的蓬勃日出。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可还不完整,只若再过了四海盟的那一关,人族就可以将笔从天宫手中抢回来,自己书写自己的历史!”
“你我名字都会被书写新的篇章里,这不是荣耀,是耻辱,整整千年啊,多少仁人志士的名字被遗忘,承前人蒙阴仅建点滴之功,惭愧!”
洛阳瞥了眼东方,收敛笑容,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暗自想着,如何让四海盟低头。
思来想去,所有方法都不及提着剑打上门去来的管用,书院有三教支持,四海盟也有那些歪门邪道鼎力相助,两边不能开战,不然很可能叫人间再被分割,前功尽弃。
最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得杨天奉不敢开口,就和师父打得玉皇不敢开口一样。
“师父,明天我打算去四海盟,用洛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