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有的人,也不是你不想见就见不到,比如马艳春。
周序只在市政建设集团特种工程公司207室待了十三分钟,就被丁靖派去了工地。
带周序去的,是另一个年轻人,朱伟桐,这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三江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只比周序早来了三个月。
俩人是坐公汽去的,在路上,朱伟桐告诉周序,特种工程公司,就是做预应力、打桩、深基坑、加固、爆破的事,剑走偏锋,听着吓人,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你看几遍就会了。
工地在高新开发区,有四栋厂房,屋面梁是预应力梁。
周序看到工厂门口“三江建工”的牌子,心想,坏了,这是三江建工总承包的工程。逃跑是不可能了,只有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然后,他就迎面碰上了马艳春。
马艳春戴着安全帽,穿着工装,未施粉黛,看着有些憔悴,与周序留在脑海里,一袭红色长裙,长发飘飘,翩然起舞的印象,实在是有些距离。
周序很是惊讶,因为不久前才听马勇说过,她是在污水处理工地做资料员啊,怎么调到这里来了。
但自己身边有人,马艳春身边也有人,哪里好开口问。
二人擦肩而过,各自低头,形问陌路。
“这个女的十年前一定沉过鱼落过雁,长得好有形啊,不对,她现在收拾收拾,穿个裙子,也照样艳惊四座。”朱伟桐回了三次头。
周序没有说话,他一直担心还会碰到其他熟人,比如刘启明、黄野之流,如果真的遇见,那实在是有些尴尬。
爱美的马艳春竟然没有化妆,视如生命的及腰长发也剪去大半,这说明她的境况不太好,不过,只要没下岗,就不到山穷水尽之时。
项目部经理叫金元熙,三十来岁,职校毕业,他能在三江建工大清洗中幸存,还在这个八千万的工地当一把手,除了后台硬,真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金元熙对朱伟桐和周序说,一号厂房先起来,柱已浇好,马上要搞大梁了,预应力管子埋在梁里面,你们有什么要求?
朱伟桐刚要说话,金元熙摆摆手,然后打了个电话:“祝海龙,你过来一下,把钢筋班、木工班的班头都叫来。”
祝海龙,比周序晚一年进入三江建工,他是本地人,不住单身宿舍,所以和周序互不相识,周序长吐了口气,暗道:三江建工曾有一个师的兵力,但如今已十不存一,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熟人。
人到齐后,金元熙指着祝海龙道:“这是祝工,施工员,专和你们预应力对接,有事找他,他解决不了再找我。”
朱伟桐打开图纸,指着那七条预应力梁道:“这几条大梁,高有一米八,宽有八百,里面设两束波纹管,波纹管里各有七根钢绞线,波纹管是曲线的,要在箍筋上焊支架定位,所以,大梁一侧模板不能封,封了就焊不成支架,大梁端头模板也不能封,因为要装锚垫板,等波纹管、锚垫板安装好后,才能封模板,再具体的,预应力施工方案上写得很详细。”
从项目部出来,周序由衷的夸赞朱伟桐道:“你真是厉害,说得有条有理,又言简意赅,他们都听得直点头。”
朱伟桐笑道:“预应力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国外多年前就有了应用,估计你大学里也学过,就那么一页纸。这东西,以前在桥梁,大型公共建筑行业用得最多,现在慢慢普及开了,一些跨度稍大点的粱都采用了这个技术,三江还算刚开始,北京、上海的设计院早就用得烂熟,告诉你,这也只是咱公司的第四个预应力工程。”
因为来的时候是周序付的车费,下车后,朱伟桐抢着投了币。
“周哥,你最好弄个手机,现在BP机都已淘汰了,那工地死老远的,就咱俩个人管,怕真有什么事联系不上。”分手前,朱伟桐这样说道。
几万元大哥大,几千元中文BP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几百块的手机遍地都是,的确该买部手机了。
问题是,周序身上根本没钱,他已接近赤贫状态,还不知明天的午餐在哪里。
雪上加霜的是,母亲说要来看他,过两日就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后天周六,朱伟桐说工地最近没有事情,可以不用加班,这样就能去火车站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