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依莲的异样,没有逃过周序的眼睛,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孙依莲被侮辱的事,被他老公胡云开知道了,然后胡云开把她扫地出门,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事。
“小孙,你打算怎么办,胡云开晓得你来三江么?”周序试探的问道。
“他永远也不会晓得了。”孙依莲把最后一块汉堡狠狠咽了下去,泪花在眼里打着转。
周序更加确定,孙依莲和胡云开之间一定出了大问题,十有□□还是那个事引起的。
“小孙,也许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一阵子,他冷静下来,你们再沟通沟通,会好起来的,毕竟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
“他死了,那件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孙依莲说完,便趴在了桌子上。
太突然了,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有那么几分钟,周序慌乱而不知所措,他看着肩膀一耸一耸,正默默抽泣的孙依莲,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从何劝起。
孙依莲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从一个没有防护的洞口摔了下去,十三楼,人摔得变了形,当时就断了气,他的老板,你们喊的吴胖子,赔了十五万。”
一条人命,十五万,十五万是笔巨款,搂在怀里沉甸甸,普通人拥有十五万,可以实现很多愿望,比如买房子,买好车,也可以环球旅行,甚至可以买个媳妇回来。
但孙依莲的十五万,却和她老公的生命划上了等于号,这笔巨款,也买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和希望,一如时福生用三万五让她在沉默中放弃尊严。
“三宝四口五临边,在工地上,预留洞口、电梯井口、通道口、楼梯洞口,都是重点注意的地方,需要设置防护措施,难道吴胖子没有弄嘛。”
“胡云海说,十三楼是刚做起来的,楼梯口没有来得及围上栏杆,也没有照明,我老公晚上加班时从那里掉了下去。”
“那就是吴胖子的责任,你没有去告他么。”周序忿忿道。
“去哪告哇,胡云海说是我老公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人家赔个十几万,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再闹就一分钱也得不到,我婆婆,还有小叔子,都劝我算了,我能怎么办,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吴胖子在樟城有多霸道。”孙依莲的话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认命后的无奈。
如果是五年前,周序会跳起来骂娘,甚至有可能会写个检举信到樟城纪委,但现在是现在,现在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在于他长大了五岁,马上要结第三次婚,还多了一个女儿汐汐。
“周工,你在樟城的时候,反复劝我说,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也不好,生活归根结底是美好的,可是我都三十岁了,到现在还一点也感觉不到什么叫美好,你看,我没有用,没给老公生个一男半女,我也不吉利,害得老公年轻轻就走了,我还很肮脏,让人家污了身子。”
“小孙,不好意思,以前我说的那些幼稚的说让你失望了,我现在纠正一下,生活就像这三江的鬼天气,要不热死,要不冷死,根本没有春天。可是,就算没有春天,我们还是得活下去,不活下去又怎么办呢,至少还有亲人嘛,我们可以为他们活着。”
孙依莲摇摇头,道:“我被婆婆赶出来了,小叔子还骂我是灾星,你也知道的,我爹娘早就去世了,我哥嫂虽然也在樟城,但他们容不下我的,我没有家了。”
周序没料到,孙依莲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惨,他不禁气道:“那就出来自己住,十五万,在樟城够买两套房了,要不,买套小的,再买个店铺,做点小买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落得逍遥自在。”
孙依莲苦笑道:“十五万是胡云开弟弟领的,婆婆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没有脸分钱。”
“屁话,他娘的说得是屁话,你身边怎么尽是这样邪恶的人,你不会又认命了,一分钱也不要吧。”
“最后给了我五千,让我快点滚。”孙依莲又垂下了头,好像那五千块钱都不该拿似的。
“我总觉得是我的命不好,克死了老公,钱给他们就给他们吧,小叔子有两个儿子,超生罚了不少,条件也很差,缺钱。我反正一个人,怎么都能活。”
周序用力拍着桌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呀,你呀,小孙,我说你什么好呢,不错,善良谦恭在有些时候是美德,但在你这个情况下,就是愚蠢,软蛋。”周序大声道,惹得四周的人都往这边看。
孙依莲不停绞着衣角,一脸的委屈,看来,短时间内,周序改变不了她的人生观,而且,现在也不是讨论道德与法制的时候。
周序只好问现实的问题:“那么,小孙,你来三江有什么打算。”
孙依莲抬头道:“周工,我实在没地方去,想来想去,只有投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