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中最美好的新年,应该是在温馨的家里,陪着最亲爱的人,一起享受无拘无束的自在和信手拈来的感动,既然最爱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他,那么,周序便认为这个年根本没有郑重去过的必要,就像他从小没有过过生日,只是因为外婆死于他出生的那一天。
所以,当丁靖为难的表示,展览中心项目春节期间不停工,总包要求预应力部门必须要留管理人员值班时,周序毫不犹豫的说,我留下。
五室其他人听了,都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拍案而起,齐刷刷竖起大拇指,给了周序一个发自肺腑的赞。
“工地在大年三十停工一天,值班从初一开始算起,一直到正月初十,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初一到初三每天补贴三百元,初四到到初十每天补贴两百元,如果你需要休整几天,我可以提前从老家回来顶一顶。”
丁靖的话中交织着感激与歉疚,她和丈夫都是宁夏银川人,每年就这么一回探望父母的机会。齐晶早就打了招呼,这个春节她们全家去欧洲过。董大力和爱人已买好了飞往三亚的机票,准备在天崖海角庆祝他们的十年锡婚。孔勤要带女友回秦皇岛,朱伟桐的姐姐要在初六结婚,他们也有不值班的充分理由。剩下的那个乔啸宇,丁靖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全当他不存在,除非他也主动要求值班。:
“我爸妈来三江了,就在这里过年,如果你们都忙的话,这十天我就包下来吧,没什么的。”
令周序有些失望的是,工地在大年三十竟然要休息,这就意味着,他没有理由逃避那个举国同庆的白天了,他要被裹胁进迎新年的狂欢中去了,而且还要违心的装成欢天喜地的样子。
父亲是腊月二十六过来的,他对这个新年抱有很大的期望,辞旧迎新嘛,爆竹放得响,饺子吃得香,来年儿子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孙依莲被任命为汐汐的干妈,任命是母亲下达的,汐汐也很乐意干妈干妈的喊着,于是,孙依莲便顺理成章的加入到周家的新年大联欢中来。
父母牵着汐汐出去逛街了,他们一定会满载而归,打回来很多年货,汐汐也会得到她想要吃的,想要玩的,她才三岁,让她忘掉戴瑶的方法有很多种,这让周序有些嫉妒女儿,如果有谁说,周序,给你一颗药,吃了就会忘记戴瑶,只不过药的副作用会让你减三十年寿,周序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药吞下去。
孙依莲洗好了菜,擦干了手,然后拿出一个本子给周序看,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这十几天里服装店的流水,每一笔销售都登记在册,具体到了几点钟卖出,什么款式,售价多少,进价多少,利润多少。
“年前生意好,最高一天能卖两千多呢,少的也有千把块,总共卖了两万三千九百二十六元,赚了九千六百五十四元,前天去存了两百块电费,一百块水费,还剩下两万三千六百二十六元。”
说完,孙依莲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几扎钱来,用皮筋捆着,一百元的一摞,五十元的两摞,五十元以下的三摞。
“钱都在这儿,你点一点。”最近这几日,孙依莲和周序说话时都不敢看他,因为周序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悲伤、痛苦、绝望、酸楚、无奈,统统都没有了,这反而让孙依莲惊慌所措,她没读过多少书,所以她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个样子的周序,反正,高兴时的周序令她更加高兴,痛苦中的周序也令她更加痛苦,但没有表露任何情感的周序,却令她茫然而害怕。
“你把钱收着吧,生意这么好,早晚还是要去进货的,进货需要本钱,还有房租水电什么的,以后这个店子就全交给你了,赚了,亏了都是你的。”周序把钱重新装进孙依莲的包里。
“那怎么行,那不可以的,周工,你们收留我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包吃包住,一个月一千三,我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真的,要不,我还是一个月拿一千三,剩下的都给你。”孙依莲急得脸通红,手忙脚乱的又把钱掏出来放桌上,推给周序。
“孙姐,我说过的,这个服装店是戴瑶的心血,是她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店里到处都有她气息,我想她的时候,就会去店里坐坐,我要谢谢你帮我留住了这个念想,还有,这段时间,包括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汐汐都要依靠你这个干妈来哄了。”周序再次把钱塞回包里,然后将包拿在了手上。
“周工,店子里旺季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块,淡季也有三四千呢,我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钱的,倒是你,上有老,下有小,正是用钱的时候。”孙依莲去够那个包,周序往后一退,她捞了个空。
“我们能不能别再谈论钱的事情,孙姐,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厌恶家人之间把帐算得那么庸俗,明算帐的兄弟不是真正的兄弟。你是我姐,你辛辛苦苦看店卖衣服的钱就该你拿着,你拿着我高兴,如果还要算,那是不是你陪汐汐一天也要算一天的工钱,你给我们做一顿饭吃也要算一顿的工钱,你打扫一次房间也要算一次的工钱。”周序高高举着包,如松柏一般挺拔的立着,这个姿势也立即刻进了孙依莲的脑海里,和原本就存着的许许多多周序的形像排在一起,等闲下来的时候,随便挑一个出来,对孙依莲来说,都像一首悦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