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天的牢狱时光,似乎并不漫长,仿佛睡了一觉就过去了。苏克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紫霞山陵园给父母磕头,他是走着去的,走了很久很久,他专门找那些偏僻的小路,边走边试图拟定一个极端的复仇计划。
是的,到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境地,还需要什么理智,还斟酌什么分寸呢。复仇计划暂时没有头绪,为了体验极端的感觉,他先是跳起来扯下路边晾晒的女人秋裤,狠狠嗅了几下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又靠着垃圾桶大大方方撒了泡尿;走到胡同口,他掏出火腿肠引来一只小狗,然后掐着它的脖子按在池塘里,直到活活把它溺死;离紫霞山还有三里地的一排大棚旁边,有个三十岁的农妇正在安静的售卖香瓜,他慢慢凑过去,假装要买香瓜,趁农妇低头拿袋子,突然伸出手,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口上使劲抓了一把,再拍了拍她的屁股后,才仰天大笑着飞快跑开。
“啊,呜,你,你,混蛋!神经病!流氓!”
农妇的控诉带着沙哑的颤音,有点醇厚,有点性感,细品其实蛮好听的。
苏克对自己非常满意,并沉醉于极端行为带来的亢奋之中,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他决计不惜一切代价去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需要什么复杂周祥的狗屁计划,他的终极事业就是简单粗暴的弄死秦冬梅。
磕完头,苏克像个木乃伊似的,站在父母墓碑前一动不动,他在向碑上两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名字告别,也在向他过去所有美好的瞬间告别,除了醒醒,过去什么也没给他留下,所以他一点也不留恋,他决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向未来挑战:我要摧毁你,通过摧毁秦冬梅来摧毁你。
弄死秦冬梅是个大目标,在此之前有必要完成三个小目标。
首先,得把存在康武德那里的一百万要回来,这笔钱原本是打算在他落难时留给顾榕的,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复仇的大幕即将拉开,这些钱正好派得上用场。
康武德看到苏克的第一感觉是,这人的灵魂已经先于肉身彻底死去了,如果不是苏克脸上的横肉时不时的抽搐几下,康武德肯定会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克早在监狱里就发现了自己脸上这种无法控制的抽搐,为此,他激动不已,为如此美丽的抽搐而悲壮、自豪,啊,原来自己拥有多么与众不同的狂野啊,男人的狂野和女人的贞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听说你的宝贝小女儿要结婚了,我想送她个礼物。”苏克从贴身内衣里掏出热乎乎的三个避孕套,双手捧在康武德眼前让他欣赏。
“我想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当面拆开送给她,她长得可真漂亮,漂亮得令人震撼。”苏克看见康武德脸上的肌肉也在抽搐,顿时,无法克制的激动汹涌袭来,苏克的回应是不仅比康武德抽搐得更剧烈,而且从嘴角流出了散发着臭味的一长串口水。
康武德一个字都没有说,立刻把一百万还给了苏克。
如愿以偿的苏克扬长而去,康武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的那块肉继续抽搐了好半天才停止,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报警,他能跟警察说什么呢,说苏克为了讨债而威胁要侵害他的女儿。证据呢,就是他贴身藏着三个避孕套?说出去既荒唐又令人捧腹,还是算了吧,少惹此人为妙,直觉告诉他,苏克不会甘于平静的,他一定在预谋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所以,自己必须时刻保持高强度的谨小慎微,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家人置身于苏克将要做的大事之外。
有了钱,可以立即着手实施第二个小目标,苏克买了辆绿色jeep,穿了件绿色汗衫,戴着绿色的遮阳帽,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樟城。
与十几年前相比,樟城的变化和其他四线小城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路更宽了些,楼更高了些,街上行人更洋气了些,原来随处可见的舞厅大部分消声匿迹小部分换了件洗浴中心的马甲。故地重游的苏克对樟城的变化很漠然,他只关心自己的女儿醒醒,他想知道她改了姓没有,她受到了虐待没有,她过得开不开心,她忘没忘记自己。
但是,他不知道顾榕和那个叫吕凡的男人住在哪里,也不知道醒醒在那所学校上学,一无所知的他该如何找到他的宝贝女儿呢?
苏克并不为此生气和焦虑,他有的是时间,而且樟城又是放个屁全城都能闻到臭味的小地方。
醒醒该上六年级了,不差钱的顾榕绝不可能把她随便扔到一个不出名的学校接受教育,苏克送给了酒店前台小姑娘一个包装精美的玉石挂件(买车时商家附赠的),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受宠若惊,她告诉苏克,樟城最好的小学是实验小学和永安小学,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现在是晚上,苏克感觉很累,他早早爬上床歇息,却一身冷汗的在半夜醒来,他梦见父母化成了两具骷髅,不知谁是谁,然后每一具骷髅都在哭号:“儿子,报仇,别让我的尸骨因恨意难平而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