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长姝那带着些嘲讽的笑容,以及她的那一句话——
嘉言表哥,你看,连你都觉得他真的那么宠我。
他想起长姝娇纵任性的名声,想起宣帝对她的宠爱,想起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了这个女儿而打压其他的皇子皇女,对他们冷漠以待,想起长姝三番五次遇到的刺杀,想起至今仍旧被罚在府中面壁思过的年少的七皇子……
温嘉言抿着唇,心底对那个少女的担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他几乎想要冲出去把长姝给带回来,让她不要再回到那个对她而言危机重重的宫廷,可他又明白,这样的举动其实毫无意义。
他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
明明知道这个男人要的不过是他折腰,是他放下一身傲骨在他面前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可他做不到。
温家世世代代戍守大胤朝边境,守护的不仅仅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有身后的万千百姓,皇家对不起温家,可百姓没有。
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要阻挡西凉的铁骑守护身后的家国山河,若是他向敌国的君主俯首称臣,来日九泉之下,只怕他都无言面见温氏先祖。
白衣的青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清隽的眸底是如夜空一般静谧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他轻声开口,嗓音带着丝丝飘渺的意味:“所以,主上这是在利用臣来对付长姝一个弱女子,还是在利用长姝逼迫臣低头?”
呼延越笑了笑:“有区别么?”
温嘉言沉默片刻,淡淡道:“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无论主上要怎样做,臣终归都只能受着。”
“臣原本是胤朝罪臣之后,是被送入西凉宫廷献给主上的奴,主上无非是想让臣低头罢了。”
“对主上而言,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么?”
呼延越笑容微深,掐着男人的下颌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眼见着青年受不住力的侧过头,半边脸颊肿起,他这才慢悠悠的收回手,目光冷漠的看向他,语气却格外轻柔:“温嘉言,你别给脸不要脸。”
“臣不敢。”
温嘉言抬手擦去唇角的一抹血迹,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像以往的平淡,而是藏着无限的冷意:“长姝若是出了事,这世上也没了能让臣顾忌的人,主上不妨动她一下试试,看看最终的结果,究竟能不能如主上所愿。”
“这天下皇权至尊,礼节不可废,臣跪了也便跪了,温家的男儿可以向别人屈下膝盖,却绝不会失了傲骨,任人将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温家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倘若让长姝知道了这个男人的目的,想必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见到他为她而妥协的一幕,温家的人骨子里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呼延越听着他平淡之下藏着冷意的话语,怒极反笑:“温家的仇你不报了?”
“若臣和长姝都死了,温家血脉彻底断绝,谁还去管身后事?”
所以果然穆长姝就是这个男人的逆鳞吧!
呼延越漫不经心的想着,他这还没动她呢,只不过顺水推舟小小的算计了这位公主一把,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的男人突然就这么爆发了,还真是让人不爽。
温嘉言怕是忘了他曾经跪着求他救下宸欢公主性命的时候了,若不是他派人帮忙,当初那么多人那小丫头的命,就她那病殃殃的模样,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离开京城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