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楼兰城那晚,池慕酒炸毁的,只是管控局的机甲。他带来那两个纵队,全部沉在水下,险险地躲过一劫。以为海岸线上只剩下一片废墟的,是平民大众,就连操纵消防机器人过来救火的工作人员,都认为深海底下有货。
对此,池慕酒迟迟都是秘而不宣的态度。究竟为何,云歌再清楚不过。这批机甲装备精良,战后的昆仑星,各派势力水火不容,交给谁他都不可能完全放心。
云歌是他学生,这些年同室操戈也好,相互掣肘也罢,始终都在一条道上。机甲交待在他手里,昆仑星太空方面不需要操心,他苦心扶持的黑金公主也能有个臂膀依靠,不至于白瞎他一番折腾。
潜入海底,在太空摩艇幽暗的探照光下,云歌陡然“一脚刹车”停在原地,没敢再往前开。
机甲上绘制的海盗图腾,经海水腐蚀、冲刷,脱落成斑驳不全的模样,露出的底色却是图腾掩盖的烽火十剑的徽章。徽章左下方,有斑驳模样的一柄帝王剑纹饰:赤霄。
“这是,见了鬼了?!”云歌心里嘀咕的质疑,远远大于惊喜。
赤霄剑舰队,是跟他一起坠落在幽灵港的。
那一晚,烙在他虹膜上的,除了热血,就是战火。跟他一同上前线的赤霄、太阿,战舰纷纷在他眼前炸毁。他拼死搏出一线生机,让太阿侥幸突围几架中型机甲,而赤霄则是全军覆没,陪他葬在幽灵港的。除他以外,没人晓得当年赤霄全员将士都在战舰上,没一个幸免于难的。
回来十几年,他连祭拜都没去祭拜过兄弟们,就是不敢再回想起那一段。他们都是纯血人类,不是理想人,不可能再回来……
时隔多年,这些机甲又像噩梦一样闯进他的世界。
云歌眼底一酸,滚烫的岩浆险些夺眶而出。他咬破下唇,欲意厉声质问池慕酒,“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没出口,落进他耳蜗里的,却是池老师煮青蛙的温开水。“不去看看吗?”
云歌翛然回眸,不偏不倚的,又撞见他春风和煦的浅笑。他浅笑里,暗藏几点楚南新雨。那双不大有温度的眸子,总是湿润润的。“我……我从幽灵港捡回来的,补了好些年……”他声音涩涩的,说话不大利索,再深深吸一口冷气入肺,逼得眸子里那些不易察觉的湿润,润透了睫毛。“大致还跟从前一样……很遗憾我没开过赤霄舰队的战甲,某些细微之处……仍然处理得不到位。算是给你个交代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敢再看云歌的眼睛。
明知道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他依然这么做,到底懂不懂“费力不讨好”是个什么意思?
再撩眼皮眺望徽章脚下的帝王剑纹饰,云歌也恨不起来。战甲碎片捡来修修补补,能补成这样,实在不能说他九叔没心。
太空摩艇开进指挥舰,搞得收发站里遍地是水。池慕酒忙着操作机器人打扫,没起身跟云歌一起去巡视战甲。
云歌那货,脸皮贼厚!池慕酒说不去,他都不诚心邀请一下,信口含混句把闲言:“柜子里有酒吗?我给你倒一杯过来。”
“嗯。”池慕酒可有可无地答应一声,半跪在地上倒腾管理机器人,头也不抬。
赤霄舰队的指挥舰,是一架超级重甲,每个零部件摸上去都非常厚实,极有手感。如果站在操作台前开手动操纵,其无比强烈操作感,能让主控很有存在意识。体内原始的热血,都能在启动那一瞬间,被它的重量和速度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