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怎么不说话?”博闻叹息着,“几年不见,我们一家人好容易能团聚,是最大的福气。”
“是我对不起你们。”周芸咬着唇,泪珠一直滚下来,“我……我不配做你们的姐。是我辜负了爹娘的嘱托,他们让网搜好好照顾你和月牙,可我却抛下了你们。”
“那些都过去了,那个时候家里穷,怨不得姐姐。倒是姐姐在外几年,受苦了。”博闻伸手碰了碰她脸上受伤的地方,她连忙退开。
周芸上下望着博闻,“长高了,也壮实了,看来你的日子果真是不错的。”她的目光博闻的衣冠上,都是用的好东西,价值不菲。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会在京城看到她的弟弟。分别多年,她早就死了再见一见亲人的心。
一来是路途遥远,没有足够的盘缠,她是回不去。何况先前她沦落青楼,若无人搭救,这一生便都要陷在那泥坑中了,哪里还有出来的一日。
二来,当日她的确是嫌弃家贫,又觉得年幼的弟弟妹妹是累赘,这才离开的,她也没有脸面回去。
乡下地方好容易来的银钱,一年到头的辛苦,却还是难得温饱,那样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也过怕了。
若不离开,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能也就是嫁个泥腿子,这辈子便这样了。
可那种辛苦,饥一顿饱一顿的感觉,她此生都不想再过了。
故而即便是沦落青楼,她也没真正的后悔过。路是她自己选的,身上没有银子就往外跑,她的确是想着码头上多的是富商,她年轻有姿色,总是能得人青眼的。
若能遇上个不错的人,这辈子也就有着落了,再也不会饥寒交迫。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些富商根本不把她当人看,她在那些人严眼中不过是玩物,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
在她以为她碰上了好心人的时候,那人却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身子,阵阵得到了她之后没多少日子便腻了。
后来竟然让她去伺候别的商人,竟是把她当成家中待客的家妓。第一次的时候,他还会温言劝慰她,说尽了好话,什么生意上的事真的很需要她之类的。
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然后无数次。渐渐的,她被送来送去,被人折磨的遍体鳞伤。
他也不在乎,甚至有时候还会说她没用,竟然没能让人满意。她也就死了心,知道那人不是她的良人,她留在他的身边,早晚要死在他手里的。
她便找了机会跑出来,可到底还是被他的人给抓了回去。抓回去后倒是不曾责打她,却是将她卖入了青楼。
在青楼之中,只要听话,并不会动辄被打骂,甚至吃穿用度都还是不错的。她已经不是什么贞洁之身,自然也不会做什么烈女。
青楼女子,卖的不过就是这身皮肉,先前她做的,不也只是如此。
说到底,最开始的那不走错,便回不去了。路是她走出来的,一切都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没有本事却想过上好日子,能倚仗的不就是年轻,就是几分姿色。
她打的以色侍人的主意,也难怪别人只是把她当成玩物。
兜兜转转这几年,她过的浑浑噩噩,甚至都不敢去想她的家人,不敢想逝去的父母,不敢想年幼的弟弟妹妹。
以后九泉之下,她也再无脸面去见她的爹娘。
“姐姐走后,我和月牙在河中救了一个姐姐,是她一直留在村里照顾我和月牙,她如今是安国侯夫人。”博闻说着,“她待我们很好,姐夫也好,我和月牙住在侯府里。”
周芸瞪大了眼睛,倒是不曾想世事如此变幻无常。她以为没了她,博闻和月牙的日子会更艰难,却没想到他们有他们的机缘。
难怪佛家说因果报应,世道轮回。谁存了怎样的心思,便有什么样的日子。
博闻善心救人,也终归得了福报。
看着他的样子,想来安国侯夫妻是真的对他很好。也难怪他忽然就找来了,也难怪昨日在街上,安国侯夫人会问起她的名姓。
大概昨日安国侯夫人便是怀疑她是博闻的姐姐吧!
“侯爷和夫人对你们好,我也就放心了。你们要听话,人家是贵人,千万别得罪了,不然把你们撵走就不好了。”
“不会的。”博闻摇摇头,“姐,你和我走吧!你留在这里可怎么过日子?姐姐也说,余沁的性子是最坏的,你和她抢男人,她总是打你怎么办?”
周芸苦笑起来,“离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啊!这世上还能有个男人对我好,很是难得。我这样的女子,是再没人肯要的了。”
褚烁肯为她赎身,她是十分感激的。至少她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并非都是无情无义之辈,还是会有人对她的。
褚烁在外面给她置了宅在,有丫鬟仆人,俨然另一个家,她也过着少夫人的日子。
“姐你执意要留在褚家?”博闻望着周芸,“就为了褚家大公子?”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至少他如今愿意对我好。”周芸叹息着,“我是个不洁之人了,难得他不嫌弃。何况我也没更好的路了,谁家还愿意娶我这样的女子?”
“纵然姐不再成亲,我和月牙总会照顾你的。一个人过日子,不是也好过在这里受委屈吗?”博闻看着周芸脸上的伤。
若是要留在褚家过日子,这样的伤怕还会一直都有。即便褚家大公子护着姐姐,难道还会为了姐姐真和余沁翻脸吗?
夫妻才是长久的,而妾室哪里会有嫡妻重要。
何况男子在外面总有事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内宅,看着护着姐姐。褚大公子越是护着姐姐,余沁必然越是对姐姐不满。
何况嫡妻管教妾室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余沁要管教姐姐,大公主又用什么理由拦着?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啊?女子哪里能不成亲?身为女子,自然是要有个归宿,相夫教子,否则哪里算是完整的女子。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的。”
“你真的和姐姐不一样。”博闻苦笑。
姐姐说的对,一个人的性子便决定了一生。想要一直依靠别人的人,便也只能活的像是菟丝花一样,成为别人的附属。
路都是自己选的,那么走到什么结果,便也只能认了。
“人和人自然是不同的。”周芸苦笑,“我虽不曾见她,却也知晓,我无法活成她那般模样。”
易地而处,若她漂泊到长西村,为人所救,的确会记着恩情,想着以后报答,却未必会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甚至一照顾便是多年。
救命之恩再重,报答也该有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