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里洒出橘红之光,映在章琔圆润如玉的肩头,像极一朵被霞光笼罩的白蟾,清素而明绚。
“我本已将生死看淡,是你给予我爱和希望,但我现在却发现,原来一切皆乃虚妄,你给我的不过是一场空梦,而我却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桃生眼中闪烁着欲|望又痛苦的星芒,如同红炉里透出的光,明晃晃而灼目。
此时,他已然疯狂。
章琔娇肩半露,醉枕深寐,浑然不觉自己正处于危险境地。
“阿琔,我心里起了恶念。我知道这是伤害,但我控制不了啊。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像扔垃圾一样丢掉我。”桃生揽抱着章琔,腮贴其颈,嗅着佳人身上的茱萸香,屑泪一霎如珠落,理智正被悲痛逐渐摧毁。
章琔翠眉微拢,睡容不甚安稳,似临噩梦之中。
桃生浅勾一指,自章琔杏腮柔柔划过,嘴角忽而绽出笑痕,像是已经说服自己,神情间流露出无尽的欢悦及向往,“我要和阿琔成亲了,阿琔终于要成为我的妻子了,我终于可以成为阿琔的丈夫了。”
说话时,桃生因过于激动而禁不住轻轻发颤,烛光在漆黑如夜的瞳子里闪烁不定,像是一盏飘摇在云间的天灯,正在疯狂燃烧最后的灼亮。
俄然间,只听“嘭”地一声,窗牖被朔风撞开,卷进数片雪粉,落地即融。
桃生扬睫望去,眸中之光骤然黯淡,喃喃如呓语:“又落雪了。”
言讫,桃生小心翼翼地将章琔放在毛毯上,起身往窗牖行去,待至尚有四五步之遥时,一道人影忽地自窗户跃入,眨眼闪到桃生身后。
不及桃生出手应对,一柄利剑闪电一般抵在他颈处。
桃生不必回头也知来人是谁,他不惊不惧,闲闲负手,呵骂道:“真像一只撵不走的蚊蝇。”
易拾扭头回顾章琔,见她酩酊大醉,衿带已解,登时气得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地道:“你找死。”
桃生突然长声大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话落之时,桃生肩斜颈偏,瞬间避离锋刃,又迅即振起衣袂,“铮”地击中剑身。
易拾手掌顿有微麻之感,庚即提剑出招,朝桃生横削而去。
剑气如霜奔来,桃生立时挺腰后仰,同时快速拔下头顶的嵌玉银发簪,以簪为器,奋力回击。
易拾动作迅猛如鹰,且之心中愤火蓬勃,轻而易举便压过桃生三招。
桃生心绪沉郁,很快落入颓势,而易拾却益发狠辣,剑力只增不减,在将桃生逼至火炉旁时,再次猛地增力,一剑砍去,当场划中桃生右臂,鲜血即时渗出,白衫上瞬间洇出一抹朱红,嵌玉银簪也脱手落地,在地板上敲出一声脆响。
若易拾继续给招,桃生今日必受重伤,但他却出乎意料地罢手,只冷冷地瞪视桃生一眼,转即举步生风地走到章琔跟前,迅速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将章琔整身裹住,随后打横抱起,阔步而行。
路过桃生面前时,易拾蓦地停脚,斜睨着他,忿然道:“今日不杀你,不表示我不会追究此事,我这人度量一向不大,尤其是对你。”
桃生缓缓展开双臂,激将道:“何不趁今日拔掉我这根肉中钉、眼中刺,给你我都寻个痛快?”
“有时候杀人也需看时机。”易拾冷哼一声,紧了紧怀抱,像是抱着连城之璧,片刻不敢松力,“要是你当真喜欢她,便该给予足够的尊重,而不是像今日这样,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
桃生默然无以应,易拾收回目光,再不肯看他一眼,随即一道影儿似的蹈足而去。
风雪“呼呼”灌进屋内,吹得桃生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周身力气似瞬霎丧却,整个人像是离枝枯花一般,飘零委地。
雪窗被寒风刮得“嘭嘭”作响,绿水闻声推门,看到坐在地上的桃生时,当下面露惊色,大步流星地跑到桃生身旁,又环视一周,却不见章琔之影,连忙问道:“桃生哥哥,琔姐姐呢?”
桃生两泪涟涟地看向绿水,半晌哽咽难言。
但见桃生此态,绿水忧急得不知所措,“桃生哥哥,到底怎么了?”
“绿水,”桃生凄厉而言:“我终于彻底失去她了。”
今夜,月淡如烟纱,遍天残鳞败甲。
易拾抱着章琔,在雪夜里迎风疾驰。
易宅较章宅距红门里更近,易拾便毫不迟疑地一径往易宅的方向直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