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生一脸阴云,“梦云芝,别挑战我的耐心。”
梦云芝忽然轻笑出声,似乎并未将桃生的威胁当成一回事,“桃生哥哥失约于我,我还没生气呢,怎么好像桃生哥哥反倒有些不高兴了。”
“少时戏言,作不得数。”桃生语气冷冽似冰。
梦云芝紧贴在桃生背后,一双手柔软如水蛇,从桃生腰部抚至鬓角,“可我却深信不疑,桃生哥哥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所以不要辜负云芝。”
桃生动作极其生硬地将梦云芝的手从自己颈间拽开,“日落之前,离开尺雪城。”说罢,转身即走。
梦云芝勃然变色,又见桃生步伐不停,姿态决然,弹指间已到门口,梦云芝顿时急得肝火大动,喝喊道:“桃生。”
桃生脚步一顿,却未回头。
梦云芝大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与我有婚约?”
桃生淡漠道:“不记得了。”
一霎间,梦云芝怒火烧心,再次大喊,“桃生。”
桃生却径自拉开房门,毅然而去。
“该死,该死,都该死。”梦云芝破口痛骂,发疯一般将桌上的物什尽数扫落,“乒乒乓乓”地砸掉一地。
关着喜鹊的铜质鸟笼坠地后,滚转数周才堪堪停下,喜鹊在笼里惶然蹿跳,“喳喳”惊叫。
梦云芝踩着碎瓷片,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咔”的闷响,她拾起略略变形的鸟笼,看到喜鹊在笼里受惊乱蹦却又不得自由的恐怯样,忽而觉得甚是愉爽,眼角的泪痣微微一动,面皮上虽有笑色,心底却逐渐泛起杀意,自言自语地道:“桃生哥哥,几年不见,你怕是忘了,凡是勾引你的人,”笑容渐敛,神情乍然阴鸷,“都得死。”
五年前,桃生一句“半年即归”的诺言让梦云芝枯守在见宿城,但半年之后又半年,却始终不见桃生回来,去信百封,从未有过回音。
即便如此,梦云芝也不敢离开见宿城,她怕万一桃生突然回来,她却又不在,二人便要错过了,于是继续等待。
直至一年前,梦云芝的父亲因病逝世,弥留之际嘱托梦云芝将桃生找回来,照数年前与之定下的婚约之期完婚。
当年,带桃生去梦家求亲之人便是在娼馆为桃生赎身那人。
那人对梦家家主梦天衡称自己是瓜灯国的一名商人,叫作乌礼。桃生是自己的远房侄子,其父是一名战亡在沙场的将士,其母再醮之后便撒手不管,远近亲族也多不富裕,所以无人愿意抚养此子。
而他早些年受过其父之恩,知其遗孤幼无所养后,便接到自己膝下抚养至今。
但近两年他身子益发不如从前,便有意将此子另行托付,恰得知梦家在为大小姐梦云芝遴选夫婿,故而带此子前来一求,且答应在他归老之后会将所有家产全部留给此子。
那时,上梦家求亲之人数不胜数,且多是家世不凡的门第,但年仅八岁的梦云芝却独独看中桃生。
虽然桃生少言寡语,也不爱笑,但梦云芝见到他之后,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而梦天衡一向宠女,尽管桃生并非最佳人选,论家世也远不及其他求娶者,但还是听取了梦云芝自己的选择,最终将桃生定为梦云芝的未来夫婿,并教他训鸦术。
训鸦术学成后不久,乌礼突然来梦家接桃生,言道自己即将命染黄沙,已无几日活头,又且一生未婚无子,早已将桃生视作亲生孩子,因而希望能暂接桃生回去为自己送终。
行孝道乃为人之本,自然无可非议,梦天衡欣然同意。
谁知,桃生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每当梦天衡预备派人去找时,都被梦云芝拦下,她相信她的桃生哥哥一定不会食言。
梦天衡病重之时与乌礼约定的成婚之期仅剩两年,但桃生仍然杳无踪迹。梦天衡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最挂心的便是梦云芝,临死之前最希望见到的就是梦云芝与桃生完婚。
梦云芝为全父亲此愿,便派人去瓜灯国找乌礼。
派去的人根据乌礼当年留的地址的确有找到姓乌的人家,但家主乌礼已于五年前辞世,而其养子桃生在乌礼过世后不久便离家远去,说是要回见宿城,至于去是没去则无人得知,因为自那以后,再也不见其归回。
人海茫茫,梦云芝不知该去哪里找桃生,且她非常肯定桃生并未回过见宿城,要是回来了,她立刻就能知道。
梦天衡直到断气都未能亲眼见到梦云芝出嫁,最终抱憾离世。
料理好梦天衡的身后之事,找到桃生便成为梦云芝生命里的头等要事,她不断地派人出去寻找,自己则一直守在见宿城。
梦云芝始终坚信,她的桃生哥哥一定不会食言,一定会回来娶她。
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前,派出去的人带回的消息是:桃生在尺雪城,而且身边有一名女子,叫作章琔,是城中一位大财主的独孙女。
听到此消息后,梦云芝心情十分复杂,一面为终于找到桃生而高兴,一面又为他不仅违信背约,还另找她人而恼恨。
快速地安顿好家中一切事宜后,梦云芝遂即动身离开见宿城,路途遥遥,近半月风尘后,终于在四日前到达尺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