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鸣声连成了一片。
净空碧透,白天还算亮堂的小院蕴着一种让人舒畅的清幽感。
昨天见过的,自称是明万山女儿的女人拎着皮包出了门,只留下他们俩坐在正厅的檀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
“哎,我是不是也得沐浴了再过来啊?”
人家明老这会正沐浴呢,看起来挺肃穆的。他这吃过早饭“油腻腻”就来了,自己想想都膈应。
肖奖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拖着单侧脸颊嘟囔了一句,“这会说有意思吗?”
笮铭扯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就坐那么一会,一种焦灼感从腹部滚到胸腔又从胸腔滚了回来。笮铭站起身缓步走到了院子里。
“铭哥,你不用紧张,都听明先生的就行。”肖奖跟出来轻松道。
而实际上,他心里边比笮铭好不到哪去。就跟他受伤笮铭替他疼一个道理。
东厢房的小门一开,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的明万山走了出来。
相比于昨日,老人的头发打理得清爽而妥帖,身上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沉敛和清素。
“还没到九点吧?”明万山轻笑道。
“没有。”笮铭看着他,油然而生一种既轻松又失措的矛盾情绪。
“你也去净个身吧,东西用我这儿的。”明万山对笮铭说完,又看向肖奖,“你——”
“也最好净个身。”
“哦,行。”
东厢房是一间改装的太阳能浴室。没有澡盆,却放了一只小号的木桶。木桶里泡着的,是泛着青的珠兰花。
笮铭洗得并不快。按理说,以他的脾性,根本不会愿意占用别人的“资源”那么久。而这次,接着泡澡的机会,反倒给自己留出了思考缓冲的时间。
“铭哥,我进去了?”
你进来?
这位为自己第一时间里想到的不是什么正经事而感到无比叉愧。
“啊行——”
想到不说话的话反而矫情让人笑话,笮铭随即回了声。
门一开,端着一只木盆的肖奖走了进来。
厢房不算小,不过仅仅屋顶吊了一提黄光灯。在角落清一色的木色的陈设掩映下,除了水声,其他的其实并不惹人注目。
“铭哥,我来给你撒点福气。”说完,肖奖乐呵着朝他走了过去。
“什么啊?”
“槐花。”
肖奖从盆子里认真地撷了半掌淡色的花瓣,一点一点撒在了木桶周围。
“挺有仪式感啊……”
“嗯。”肖奖抬起头朝笮铭笑了笑,“本来应该是放海棠,不过这会海棠开过了。”
“嗯。”
最后的一捧花,轻飘飘分散开,落在了水面上。
“完成。”肖奖打了个响指,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有点泄气。
“嗤……”笮铭一下就乐了,手心掬了几只花瓣,对着肖奖吹了起来。
“哎,别闹。”肖奖伸出手挡了挡,不过倒是没有花瓣被吹出来。
笮铭笑了起来,心里让肖奖为了他的事小心又呆萌的样子软化了。
“气流大的地方压强小,放心,吹不出去的。”
肖奖看着暗光下笮铭的脸,撇了撇嘴,“就你能。”
“你也能。”笮铭有些邪气地一乐,“脱吧,我的乞乡人。”
肖奖本能问了句,“嘛?”
“你脑子里还能不能装点好东西,这么严肃的事儿。”
“那你出去。我洗完你再进来。”
笮铭往身上淋着水,泛着光的珠露涓成水线滑落着。
除了暴露在空气氤氲热气里的俊美,并没有泡沫遮挡下的一切,只要他想探索,亦能一览无余。
肖奖忍了忍,还是把从下涌上来的一股热流吞咽了一下。
“那你可多洗一会。”
说完,肖奖背过身去,看到了窗帘下的一只椅子上笮铭的衣服。
肖奖走过去,不紧不慢地脱掉了上衣,裤子。
“铭哥。”
“嗯?”这位突然喊他,笮铭本能激灵了一小下。
说到底还是心虚作祟。
“前方高能,请回避眼神。”
“没——问题——”笮铭在木桶里转了个身,划动出了声响,好洗清自己“偷窥”的嫌疑。
“我觉得,还真是。”
肖奖打开了一旁的花洒,说了这么一句,笮铭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他:
“什么真是啊?”
“不能跟你洗一个桶呗。”
“呵……”笮铭幽幽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天天沉迷于朕的美色无可自制。”
“You’re--right,我不否认啊。”
“你成……”
而肖奖突然用很欠揍的语气说了一串:“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你可以个蛋。”
“呦,你这是邀请我……”
肖奖还没说完,笮铭直接喊停:“Shut--up!”
“怎么了?”这位故意拍了拍胸口让对方听见,挺无辜地问。
“不要脸。”
“没你不要脸。”肖奖吹了声口哨,“秒懂男孩,你说你……”
笮铭轻哼了一声打断了他,“彼此彼此。”
……
最终俩人洗好了一起出了洗浴间。
这才知道,在他们净身的时候,明万山一直站在槐树底下寸步未动。
“乞乡人,抄写乞乡辞。”
红色的铺陈上,笔墨纸砚已经静候多时。肖奖按照刚才明万山指导的,站在院子中间开始了抄写工作。
宁静里,只有风声浮动,鸟声呖呖。
专注的肖奖,根本就是一个气质沉稳的美少年。
直到那一张张随风清啸的单薄的帖子合成了卷宗,笮铭也没有从方才的岁月里回过神来。
“祭乡——”明万山挥笔在封面上留下了笮铭的生辰八字,“焚祷。”
祭台是一方半大不小的鼎。
笮铭虔诚地伏地拜了三拜,执香默念归梓之愿,最终在燕柳镇的想念和牵挂里添上了属于他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