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天,天空却看不到半点儿太阳,只有滚滚的阴云笼罩着大地,里面不时传来声声闷响,宣告着其中蕴藏着的无上天威。乌云之下,山林之间,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平日里少有行人,更遑论是此时,有经验的人们通常都不会在此时出行。
而此时狭窄的山路上,有两拨人正在紧张的对峙。当然,说是两拨,有一些夸张了,若论对峙,似乎也有些谈不上。毕竟是三个身着劲装的彪形大汉,两前一后,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夹在中间,明显的不怀好意。
少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惶恐畏惧之色,眼神中透出的,反而是一种看惯生死之后的淡然,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把笔直的刀,二尺半长,通体皆黑,刀身上留着诡异难看的花纹,没有一点儿反光,瞧着像是街市边铁匠铺打废了的玩意儿,落到孩子的手里耍玩作势用的。
然而正是因着这个人,这把刀,场面才能称得上是紧张的对峙,一人一刀立在那里,倒有了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气势,如果他的年纪再大一些的话。
两边都没有动手,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寂静的山林里只有尖锐的蝉鸣一直在回响,叫得人心情聒噪,不时传来阵阵闷雷声,像是两军阵前时的战鼓,催促着双方赶快进兵。
少年的身后,一个体型壮硕的大胖子横在路上,正好将狭窄的山路堵了个严实,这会儿正在不断地撩衣擦汗,然而汗水确是越擦越多,到最后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大哥,差不多行了吧,再耽搁下去,咱们哥仨都得成落汤鸡,完事儿了还有几十里山路要赶呢。”胖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的天气,对他来说简直是最难熬的酷刑,但是没办法,生活所迫,这荒山野岭的也得钻呐。
胖子的对面,隔着少年,是两个中年人,一个年岁长些,鬓边都有些斑白了,面貌平平无奇,像是乡间的老农,另一个年轻的也三十来岁了,穿着打扮倒像是秀才,手里转着一把折扇,只是长得磕碜了些,贼眉鼠眼,瞧着就不像是好人。
年长的大哥不慌不忙道:“老三,不要着急,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个人得杀个明白。”身为老二的假秀才在一旁道:“老大,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咱们收钱杀人,向来是不问因由的。”
老大反驳道:“咱们干的活儿本来就不规矩,这笔钱收得也不规矩,所以,去他妈的规矩。”说完上前一步,冲着那少年问道:“孩子,咱们以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今天一见,你这样的少年,不是一般的人物,不妨交个底,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那少年嗤笑道:“江南还有这种玩法儿?”假秀才晃着折扇笑吟吟地道:“江南的玩法多着呢,小兄弟,看你的刀……是关中的人?”
少年没有回答,把刀一横,径直道:“能杀得了我,我的刀和我的命,就都是你的。”
假秀才嗯了一声,对老大道:“的确是关中的人。”老大正要开口,老三在对面不耐烦地催促道:“大哥,问得再清楚,咱们还是杀,两边儿都得罪不起啊!赶紧动手吧,我都要热疯啦!你们真的是,不懂胖子的痛苦啊。”
老大还是那样一副慢性子,苦口婆心地劝道:“脑袋长在头上,随时可以砍下来,可要是掉了下来,难道还能再接回去不成?这荒山野岭的,又没有人来,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什么打紧?小心使得万年船。”
话音刚落,后方传来一阵铃铛声响,蹄声甚急,是有人正沿着山路赶来。胖子回头瞧了一眼,叹道:“你瞧,大哥,你这一拖,又得多杀一个。”
说话间人已经从拐角处转了出来,胖子一瞧又是一乐,居然又是一个少年,年纪稍小一些,骑着一头驴往这边来,看样子是个生手,骑在驴身上战战兢兢,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缰绳,嘴里不住地吆喝着减速。那头驴也是个极品,居然充耳不闻,一个劲儿的只往前跑,扯缰绳都不顶用,说不定是它也怕下雨淋着了,山路如此崎岖,这头驴居然如履平地,稳当当的跑出了奔马的速度。当然,驴背上的少年一定不这么觉得,否则不会小脸煞白,手忙脚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