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望不到头。
张文若的修炼不能跟进一步,李昊不能够出关,他们就不能够出村,不能够出村,家里的情况就不能够有改变,始终还是这样的日子,一步一步,缓慢的滑向深渊。
腊月十五,杨四喜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之前谁也没有料到的,但是张家养不起了。
杨怀义想要抱走一个,被张丰年拿着刀追砍了五里地,最后他回到家里,扔下了刀,还是默默守在两个孩子身边,脸上带着笑容,无论心里头多苦。
张文若抬头望着漆黑的夜色,心里头有些想不明白,一个武夫,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二十九,是除夕,这一年没有年三十儿。
张家有些愁云惨淡,但毕竟添丁进口,是个喜庆的事情。张丰业决定还是好好庆贺一下,杀了最后一只鸡。过了年,弟妹坐月子,就得杀驴了。
这天早上,张家只在大门口贴了一副春联,张丰业跪在堂前,点着积年的线香,不知道是受了潮,还是年份久远,怎么都点不着。
张丰年坐在门口,愣愣的瞧着远方,然后,他回头瞧了一眼艰难的跪在地上点香的大哥,又瞅了一眼大堂上高高在上的‘祖宗昭穆神位’,心里头突然一阵无名火气,他蹦起来窜到厨房里,找来了把柴刀,气势汹汹的杀进大堂,三两步赶上前去,在大哥惊诧莫名的眼神中,赶上供桌,一刀便劈在了祖宗神位上。
“年年都拜你!年年都烧香!年年都磕头!有他妈什么用,什么用!”张丰年一手拉下神位,一手持刀乱砍,张丰业站起身来,都忘了上前劝阻,李萍、张文静听声从厨房赶了过来,张文若自院外循声赶来,只有杨四喜还做着月子,不能下地。
张丰年把神位砍了个稀巴烂,跳下桌子来,喘了两口粗气,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剩下的人相对无言,过了半晌,张文若转身回屋,拿出了自己的盾牌,然后在院中对众人道:“我进山一趟。”
里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张文静赶紧去看,李萍瞧着自己男人问道:“当家的,这怎么办?”
张丰业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自己亲弟再打一顿吧,他都这么大了。”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宽慰道:“劈了就劈了吧,也确实没啥用。”
“那我拿到厨房里烧了吧,咱家柴火也不太够了。”
张丰业没有想到,自己媳妇儿比自己还不当回事儿了,当即挥了挥手,算了,自暴自弃了。
张丰年在外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回来了,守着自己的媳妇儿和一双儿女做了一下午,吃罢了晚饭,哥俩又坐在了一起。
今年可不比去年了,连个火都没生起来,俩人只好围在铁匠炉子旁,计议明年的日子,老祖宗都可以不要,但日子该过还得过呀。
“唉!今年这个年过得,跟大哥您去年说得一样一样。”张丰年开始反省过去这一年,“咱们的调子是不是起高了呀,明年降降?”神位都劈了,张丰年的那股子怨气反而都泄了,怨天怨地怨祖宗,那都没用,日子还是自己过的。
张丰业缓缓地摇头道:“去年说降行,明年再降有什么意思。这条路已经到头了,前头是一堵高墙,文若必须要一头撞上去,成与不成,都在他的身上,咱们还能顶什么用。”
张丰年往院外瞅了一眼,冷清清的没有半点儿动静,别家却是热闹非凡,很正常,穷人没有亲戚。
“文若去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和昊儿一样的境地,如果一无所获,他或许也永远不会回来了。”说到这里,张丰业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声音道:“这就是武夫的宿命,无尽的困难,永远的挣扎。”
“可今天是除夕啊,哪有一家人不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吃顿年夜饭的呢?”
“当年咱们在武穆王军中,除夕夜元宵节不是照样在打仗?比起当初的困难,现在又算得了什么。武穆王再气再急,总没有把宋王的十二道金牌都劈了烧掉吧?”
“所以他才落得风波亭下场。”张丰年冷冷地道,旋即又不由得热泪盈眶,痛心疾首道:“神州最强的武夫啊,落到了这般的下场,北伐,北伐,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文若就算是学成了武艺,又要到何处去施展呢。”
张丰业摸了自己的一条断腿,隐隐作痛的伤处,还在时刻的提醒着他不忘那段金戈铁马的岁月,可是有什么用呢,大家都老啦!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选择。我相信,文若也有他的使命和选择要去完成,这是我瞧见他降生的那一刻就坚信的。”
张家度过了一个没有欢声笑语的除夕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哥俩一块儿正守着炉火昏昏欲睡,忽然院外砰的一声闷响,哥俩同时惊醒过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便往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