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和张文若一道入了三山门,走三山街,然后向南,改走内秦淮河,花一两银子雇了艘漆板小船,所幸内秦淮水流平缓,波澜不兴,不然李昊还得要跪。
二人一路逆流而上,过下浮桥,上浮桥,新桥,镇淮桥,观城南聚宝门,蔚为大观,形状规模还在三山门之上,据说当年建门之时,地基下埋有一聚宝盆,因此得名。
聚宝门内,乃金陵城精华之所,十里秦淮两岸,人文荟萃之地,歌楼舞榭,书肆茶楼,数不胜数,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还有各种铜铁金银,弓毡皮革,锦绣杂役作坊,各类工匠医家,云集于此。
过了聚宝门再向东,过武定桥至东水关,更是繁华无比。武定桥附近,是声明在外的富乐院,亦称旧院,人称曲中,妓家鳞次,比屋而居,此处是金陵风月起处,教坊司所在,所有乐籍女子最初皆在此受训,由良入娼,其中凄苦,更与何人说?十六楼是她们难及的终处,此地则是痛苦的起点。
两人坐在船上,那船家则一边摇撸,一边讲述着这十里秦淮风月,才子佳人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
李昊却并无多大兴致,只是恹恹地听他讲完,才开口问道:“船家,听说这位秦淮河上有一位琴心姑娘,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她?”
“哟,这位公子是个知风雅的,那琴心姑娘在这金陵城也算的上独树一帜了,只可惜性子太过清高孤傲,不爱见客,否则那十六楼也必有一座是她的。”
“公子要见姐儿,白天是不成的,得等到日落之后,那秦淮的灯船都点亮了,她们才出来接客呢。那光景,火光绵延十里,照的半边天都通红,歌舞管竹之声,通宵达旦呐!”
李昊道:“我只问你琴心姑娘,没让你扯这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船家心中纳罕,这些词儿都是惯说熟的,以往说出来,那些个外来客总是心神激荡,面色潮红,连打赏都多了不少,怎么用在这个上就不好使了呢。
“琴心姑娘每月只出来两三次,只以琴歌接客,据说她是家传的技艺,琴音起处,如猿吟鹃啼,与闻者无不神伤,不忍再闻啊。她脸上常以轻纱覆面,无人见其真实面貌,曾有人出价千金,欲一睹真容而不可呀!”
“公子要寻她,只在入夜之后,沿着两岸灯船寻去,只掌一盏孤灯,昏暗几不可识的便是。这位姑娘好像生怕被人找着,却又谁都不能忽视。”
李昊坐起身来,道了一声多谢,便径直从船上跳上了岸边,张文若赶紧跟上去,那船家见状也不诧异,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摇着撸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不一会儿,对面又行来一只小船,船头坐着一个蓑笠翁,低头品茗,看不清容貌。两船相错,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问了些什么呀?”如轻描淡写,问中午吃了什么饭一般。
那乘船的拱手答道:“问到了琴心姑娘。”
“嗯,秦淮两岸,十里风流,琴心姑娘算是一景儿。”
两船继续各自前行,波涛过后,一切依旧。
李昊和张文若二人一路寻迹来到钞库街,此处是大明宝钞提举司下属的宝钞库所在,也是神州各大钱庄总号云集之地,能来此地的,无一不是腰缠万贯的商贾巨富。
和钞库街挨着的,便是富乐院,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也只是在鼓囊囊的金袋子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只如此,流出的金银便连十里秦淮都装不下了。
通济钱庄是私营最大的钱庄,分号遍布神州,即便是北方盛京也有业务,背后的老板不明,或者说无数。与其它钱庄不同,其总号设在洛阳,饶是如此,在金陵的这一家分号规模也是冠绝群伦,据说还在洛阳总号之上。
暗庄,是一种单独的业务,专门为一些特殊的顾客而设,包括不容于六王的修士武夫,还有某些人希望不为人知的小金库。据说曾经有六王中人,偷偷地把自己的私房钱也转存到里面,以赚取其中不菲的利息。
里面所存的,不只有金银财宝,还有修家法宝,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不过这些,就要付一笔不菲的代管费。
暗庄和明面上的钱庄是两不相干的,有单独的铺面,但因为业务稀少,常常十天半月无人上门,自然不能开一个冷铺子,因此常做些其它生意作为掩饰,如油盐铺、米铺等,这个通常是不赚钱的。
大有记,就是一个暗庄,在钞库街只是一个很小的铺面。
此时正是下午,两人进铺时,柜台上的伙计正无聊的打着瞌睡。
李昊走上前去,倒提刀身,使刀把在桌上一敲,伙计立时惊醒。
“叫你们掌柜的来。”李昊面无表情的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逾五十的掌柜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前头来,精神头很不错,见着李昊便笑吟吟的拱手作揖道:“这位客官,来到小店有什么要买的?”
李昊的刀还倒架在桌子上,顺势往前一推,刀把直挺挺的杵到了掌柜的面前,“我不是来买油烟的,是来提我的东西的,这印记认得吗?”
掌柜的眯着一双老眼仔细瞅了半天,只见刀把底部镌着一朵天山雪莲,花将开未开,一叶一蕾都栩栩如生,决计仿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