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气恼,又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太子的天下,你父亲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可以有不同的意见,但不能阻碍他的决断!你别忘了,你除了是他的儿子,你还是他的臣子,可不管是臣子还是儿子,你都理应顺从自己的君父,你父亲的脾气你最清楚,他可以纵容自己的儿子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但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与他对着干,你明白么?”
“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对着干,我只是想救一个无辜的人,难道这样也错了么?!”据儿皱眉。
“据儿,在你父亲眼里,他并不无辜,不合时宜的善良不仅会害了他,还会害了你自己的,你知道吗?”我伸手摸着他的眉头道:“你也应该学一学你父亲,他行事虽然严苛,可身为帝王,他也没有办法,要做大事就必须要有所牺牲,你将来也会走上他这条路,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他也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别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你也得理解理解他!”
“以前阿翁确实有许多无奈之举,可现在不一样了”,据儿呢喃道:“阿翁这几十年建立的功业古往今来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了,是时候该停下来歇歇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严苛的暴政,让百姓怨声载道,激情民愤,只会适得其反!”
“他的大事还没做完,你让他怎么停啊?”我微愠道:“而且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怎么能甘心停下?凡事都得从大局考虑,不能因为你一时的心软而让他功亏一篑呀!”
据儿笑了笑,说道:“阿母如果去廷尉狱里看一看,也许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愈发生气,才要发作,就瞧着史良娣带着元姬过来了。
“大母……”元姬小跑到我身边,说道:“大母,吃药药!”
我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又看着据儿说道:“如果你是皇帝,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可你不是,你现在还只是个太子,所以你必须听你父皇的,季风的事你别管了,你救不了他的!”
据儿沉默了许久,最后起身作揖行礼,出了门去。
我了解刘彻,先不说季风过去和刘彻的那点儿恩怨,就凭他现在敢私下与据儿来往,还私藏逃兵,闹出这么多事来,刘彻就不可能放过他。可我也了解据儿,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既然把季风当做朋友,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想起季风,我心下有些烦躁,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出现,还要接进据儿,可他终归于我们家有恩,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想起据儿说的那些话,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赶在天黑之前去了一趟廷尉狱。
阴暗潮湿的廷尉狱内,四周挂满了审讯用的刑拘,有的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有几样我只在宫里头见过,虽没当着我的面给犯人用刑,但就这样摆着,也足以让人触目惊心,心生恐惧。
廷尉监带我去见季风,途径几间牢狱,每一间都人满为患,见了有人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冲了过来,隔着木柵喊道:“夫人,我们都是被冤枉的,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一人起头,一呼百应,大家一齐蜂拥而上,对着我直呼冤枉,随即引来的便是狱吏的一阵鞭挞,几鞭子打在木柵上,又脆又响,唬的众人纷纷后退,四周很快又安静下来。
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也被狱吏简单粗暴的手段给震慑住了,匆匆扫了一眼大致情形,便跟着廷尉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