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宇,那个很多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其实,我只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已,准确来说,我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如此精确又带有暗示的自我介绍注定了我是一个拥有不少秘密的人。
而事实是,我确实知道一些不能说的秘密,而且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些秘密的开始还要追溯到我懵懵懂懂的幼年时期,那时候甚至我那个调皮捣蛋抢天抢地的弟弟还没出生。
在比较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极其帅气的男人曾经看护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后来长大一点了才知道那是和我父母关系很好的邻居,一个有钱有闲不用上班整天在家泡茶打游戏给老婆做饭的男人。
他的名字叫暮夜,他和我爸是经常出海海钓的挚友,好到甚至连房子都买在了一个小区,缘分这个东西也是妙不可言,我妈竟然还和暮夜的老婆是同事。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还不够年纪上幼儿园的我,经常被送到暮叔叔家看顾,一是父母都有工作没时间照顾我,二是顾叔叔确实又闲又无聊。
而且我有感觉,他是拿我练手,培养自己看孩子的经验,方便以后照顾自己的宝宝。
所以小小年纪的我刚学会盘腿坐下,就已经开始和暮叔叔一起坐在一方黄花梨的桌子旁品茶了。
本来小孩子喝茶是不好的,但暮叔却总告诉我没事,还要我多喝点,说这些茶对身体和脑子有好处。
我尤其记得有一次喝了杯叫做燃葵的茶之后,兴奋的三天三夜没睡觉,不过竟然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和不适。
神奇的事在暮叔身上接二连三的发生,但他总是嘱咐我不要往外说,不然明天就不带着我去天上看彩虹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嘱咐我,就算我告诉别人暮叔会飞,暮叔拿东西都不用挪地方,那东西会自动跑到他手里来,暮叔甚至能让春天才会开的花在冬天开放,他们也是不会信的,只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
看吧,才三岁的我就有这么高的智商和觉悟了,我觉得应该和暮叔经常给我吃喝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关。
对了,彩虹不是半圆形的,是一整个圆,如果你们有机会飞到天上从上往下看,会发现的。
不过我觉得你们没这个机会,毕竟你们也没有一个抱着你们瞬间可以飞到万米高空的邻居叔叔。
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事实。
我和我的忘年交邻居就这么度过了一段貌似奇幻其实真的很奇幻的托儿生活,直到几月后我的弟弟出生了。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丑的小孩!!!
皱皱巴巴黑不拉几,除了哭就是睡。
我爸和我说小孩刚生出来都丑,养养就会变好看的。
刚开始我还是信的,直到又过了几个月,暮叔的女儿出生了,我才发现我爸是骗人的。
这不有刚生出来就很好看的小孩吗!
白白嫩嫩像是电视里的洋娃娃,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多了都不舍得挪开,我真的很想凑上去亲一口。
妹妹出生的那几天,我作为忠实的小尾巴,没事就被暮叔一手拿着保温盒一手抱着我瞬移到医院给静姨送月子餐,这种小场面我见多了,相当的淡定。
妹妹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暮叔不知道要起什么名字。
但婴儿出生之后要打很多疫苗,我跟在暮叔屁股后面看他在医院缴费大厅忙前忙后的,心里想他为什么不用瞬移,走着多耽误工夫啊。
这时候一位护士小姐姐走过来催促暮叔。
“姓名栏不填就不填了,你可以先把孩子父母的名字写上,但孩子的性别籍贯和血型体重你怎么也得填上吧。”
暮叔拿着单子和几位新手父亲在缴费窗口的长桌那闷头填写,我就在暮叔的大长腿旁边站着。
别人家的爸爸都写完了,只有暮叔磨蹭了很久,不知道哪个环节卡了壳。
我等的有点无聊,就爬上长桌去够那几个走掉的人填好放进透明塑料箱的单子,暮叔看到了,怕我摔下去赶忙我往这走。
可来不及了,我已经不小心打翻了塑料箱。
暮叔把我放到地上自顾自的整理那一桌子的新生儿信息单,忽然,他手顿了一下,拿起一张单子看,顺便咦了一声:“老白家也是在这儿生的?”
接着他灵光一闪,往那张单子的某一行多瞄了两眼,然后转身去填自己的新生儿信息单。
等护士小姐姐再回来催的时候,暮叔把单子递了过去。
“你女儿也是RH阴性O型血呀,是熊猫血,巧了不是,前几天出生的一个女孩也是这种血型。”
暮叔笑着抱起来想要乱跑的我:“熊猫血吗,我老婆最喜欢熊猫了,那就这个血型吧。”
护士小姐姐听的稀里糊涂的,因为工作太忙,赶着走了。
再后来几年过的很是岁月静好,暮叔的居家托儿所事业越发的壮大,除了我们三个固定班底,还有一个小女孩三不五时的会被赳赳带回家来,名字叫做白慕青,听说她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所以赳赳虽然比她小几天,却还是很让着她,她喜欢上的玩具或者小裙子,熊赳赳都会大方的送给她。
你们没看错,暮叔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给自己的女儿起好了名字,叫做熊赳赳,虽然我们大伙都不是很懂为什么暮叔姓暮,苏静阿姨姓苏,他们的女儿却姓熊,但是夫妻俩不在乎,我们这些外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赳赳一如既往的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我甚至动过把她偷回家养着的心思。
再后来的某一天,这个愿望实现了,赳赳忽然被我妈领回了家,说她要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因为暮叔和静姨出国探望赳赳的外公了。
我和我弟别提多开心了,都很想陪着赳赳睡,但我妈没给我们俩这个机会,她要在客房陪着赳赳。
这事也在意料之中,赳赳长得招人喜欢,以至于我妈把赳赳送回家后心理落差太大还动了生三胎的心思,但又很害怕再生一个我弟这样的,所以就偃旗息鼓了。
不知为什么,自从暮叔从国外探亲回来之后,身体就变得很不好,我们几个上小学的上小学,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就没再围着暮叔团团转,刚好可以让他休息一下。
可我毕竟年纪大了点,有些事也终于明白过来,暮叔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还小,都不记得了。
有一天我忍不住偷偷去找暮叔,想把心里的困惑弄清楚。
当时暮叔自己在二楼的露天阳台晒月光。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是晒太阳,暮叔却很喜欢晒月亮。
暮叔虽然脸色异常的苍白,却还是抵挡不住他那股由内而外的儒雅和帅气,我曾经的生日愿望就是想长大变成像暮叔一样的人,不管是眼界还是长相。
“小宇,你找叔叔有事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歇了三口气,我觉得他好像真的病得很重了。
“暮叔,我长大了,有些事想问清楚。”
他晃了晃神,在木质设计感的圆椅上微微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那些茶和草药我没来得及让他们俩喝,只有你尝过,看来确实能让人变得不一样。”
“是的,我甚至连三岁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如今好像也过目不忘了。”我想表达的是,那些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我都记得。
暮叔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睛的颜色有些发红,他问我:“那你想记得吗,还是让叔叔帮你忘了?”
“暮叔,”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暮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暮夜眼睛里的颜色忽然间的褪去,咳了几声才能开口说话:“叔叔病了。”
“那能好吗?”
“能吧。”暮叔艰涩的扯了扯嘴角。
我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却也只有八岁,当时并不能瞧出那个表情下转瞬即逝的悲哀。
我开心了不少,和暮叔聊了几句就准备回家了,可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带着迟疑和试探:“小宇,如果……如果暮叔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可以帮我保护赳赳吗?”
“当然会了!”我想都没想:“你是要去养病吗,放心吧暮叔,我一定会帮你护好赳赳的。”
暮叔朝我笑了笑:“可以的小子,那些东西没白让你吃了。”
临走时我还回了一下头,这个完美的男人就那么坐在木椅上抬头闭着眼睛,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像是睡着了。
三个月之后,暮叔不在了。
赳赳和我弟年纪太小,只以为暮叔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我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人死不能复生。
那些日子,我总怕赳赳出事,放了学就去她家看她,我弟和赳赳在一个幼儿园,我也嘱咐他多护着点赳赳。
不过不用我说我弟也会这么办的,他比我还喜欢赳赳。
快要到年节了,老师把我们留在学校排练文艺表演,等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大乱了。
准确来说是整个小区相熟的邻居都出动了。
因为赳赳不见了。
我们找了好几天,警察也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我们小区附近的海滩那,所有人的希望随着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被消耗殆尽了。
静姨奔溃了,昏倒在了找寻赳赳的路上,小飞也已经哭了好几天,他说那天他就是回家拿个篮球的功夫,赳赳就不见了,他很后悔,不吃饭不睡觉抱着赳赳的小木马坐在她家楼下的台阶那等,边等边哭。
我没有闲工夫哭,我要找赳赳,我相信赳赳不会出事的,但这已经是她失踪的第六天了。
在从赳赳幼儿园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赳赳的一个朋友,那个叫做白慕青的小女孩。
平常她见到我就会主动凑过来,可今天却躲得远远的,我直觉她有秘密,往前跑了几步拦住了她。
“你有没有见过赳赳?”我已经急的不想再和她废话了。
“没……没见过。”白慕青垂下头看着自己崭新的小裙子,声音有点小。
她在说谎。
我当下思维无比的清晰,关于赳赳的事,我如今都很敏感。
“哦。”她说完我扭头就走。
可白慕青却忽然追上我:“小宇哥哥,你去哪?”
“我去找赳赳。”
“你去找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好找的!”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审视的看着她闪躲又貌似不快的表情。
原来她不喜欢赳赳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喜欢赳赳的人,真是稀奇!
见我不说话一直看着她,白慕青期待的抬起头看我:“小宇哥哥,你别去找她了,陪我玩吧,我家里有很多玩具,我还很听话。”
我牵起她的手,朝她笑笑:“好,哥哥送你回家,陪你玩。”
在陪白慕青玩了半个多小时洋娃娃变装后,她在无意间问出我是喜欢她多一点还是喜欢赳赳多一点。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泛着一股子恶心,却还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是更喜欢你了,熊赳赳是个很奇怪的人。”
“所以你不喜欢她对吧。”白慕青貌似有些期待。
我看着她的眼睛顿了两秒:“当然不喜欢,我其实很讨厌她,有一次她差点骗着我弟跳了楼,她人很坏。”
“对吧,她人很坏,所以她该死!”白慕青毫无防备的说道,开心的像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不,她就是个孩子,却心肠歹毒。
我攥紧暗暗发抖的手:“……对,她该死。”
白慕青笑的更灿烂了,从地毯上爬起来凑到我身边,小声说:“小宇哥哥,你放心,她很快就会死的。”
“真的?”我眼眶子都有些热了:“那你偷偷告诉哥哥为什么?”
她附在我耳边说了些悄悄话,说完很是期待的趴在我肩膀上求表扬,我看着她的脸,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推倒在地。
然后起身疯了一样往小区后面那座封锁了很久的山上跑。
赳赳你等等哥哥,哥哥马上就来救你了!
后山几个月前被人买下来开发,早就封路了,所以我们和警察没去那里搜寻,谁能想到两个小女孩会偷偷爬上荒山哪。
一月份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呵气成冰的状态,可我跑到教堂的时候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那座废弃的教堂是铁质的大门,门上有着积年累月沉淀下的斑驳,我开门拴的手在不停的抖,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