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宋简, 开口道:“你和小时候差别很大。”
宋简回头望了他一眼,歪了歪头:“井伊君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你小时候,”他顿了顿, “总是不笑。”
结果他这句话刚说完, 宋简就笑了。
“井伊君不能再捉弄我了, 所以很失望吗?”
闻言,少年的心头渗出了一丝喜悦,脸上却只是显得表情柔和了些许:“你还记得?”
这是写在水野晴人设资料里的童年事件, 宋简当然了如指掌。
“记得,”她微微笑着,垂下了头去, 看向了自己交握着的手,这神色恬静的侧面,显得文静而羞涩, 映着窗外的阳光,显得如此美好。“……然后井伊君就说,要当我的丈夫。”
想起那时自己的年少无知, 井伊政忍不住也微微笑了。
他倒还不至于对水野晴一见钟情, 不过对于礼仪周到、姿态优雅、又容貌娇艳的少女, 总归会有几分好感。
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幼时的情谊。
也许是因为,人很少能记住幼年时的回忆, 所以为数不多能够记起来的, 快乐的会更幸福, 痛苦的会更悲惨。
他长大后, 极少再与人有过那么一段亲密到几乎冒着傻气的关系与时光, 哪怕知道时间可能会改变一切, 水野晴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可若是她真的忘记了,井伊政一定会觉得有些失落。
但一旦她记得,他就觉得他们一起找回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宝藏。
“既然记得,为什么还要叫我井伊君?”
那时双方父母的约定,之所以没有正式确认,便是因为两方的年纪太小,未来还有太多的变数。
比如说,万一其中一方突然学坏了,家道中落了,或者有了更合适的联姻人选,又或者两家的孩子长大之后喜欢上了别人?
变数太多了,稍有不慎,可能结亲不成反结仇。
所以,长大之后再次相见,井伊先生安排井伊政来接她,亦是有着给他确认机会的意图。
若是刚才,井伊政回答:“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么这个婚约就此作废,反正两个孩子也还接触不深,不至于伤了两家人的面子。
但井伊政对长大后的水野晴,暂时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满意。
他不准备否定这个婚约。
而男方表完态后,轮到水野晴做出决定了。
她看起来似乎也不准备作废——甚至有些惊喜。
“如果井伊君不介意的话……政大人?”
“是,水野小姐。”
宋简有些无奈道:“政大人!”
井伊政这才弯起了眉眼,抬起手背抵在唇角,轻咳一声,不再逗她了:“晴。”
“我还以为政大人变了很多。”
称呼亲密了起来之后,两人之间的那种疏离似乎也在迅速消融。
宋简不再看着窗外,身体朝着井伊政的方向,微微转了过来。
她好笑道:“结果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捉弄人。”
井伊政也不再紧靠着车门,他的膝盖,微微倾向了宋简所在的方向。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道:“我看见你叫我井伊君的时候,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他心想,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水野晴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就总想故意捉弄她。
她那么好看,总板着一张脸多么无趣。不管是哭也好,笑也好,他都想要看见她真实的情绪。
不过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恶劣,井伊政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他原以为这种幼稚的心思,只会在小时候出现,结果却发现,原来只是自己一直没有遇到那个,想要让他捉弄的人而已。
“因为我……”宋简迟疑道:“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那纤长的睫毛下,眼睛乌黑明亮的如同含着粼粼水光,“担心,要是政大人忘了我怎么办。如果政大人忘了我,我却自顾自的那么称呼您,不是显得太……得意忘形了吗?”
“啊,是我疏忽了。”井伊政沉吟道:“作为男方,我应当主动联络你的。”
他很少和女性有过亲密些的交往,更别提是跟一个薛定谔状态下的未婚妻交往了。他习惯性的便以为,水野先生既然安排好了水野晴在机场等待接机,以她武家女子的性格,一定会乖乖的等在机场,根本没有提前联系的必要。
“唔……”宋简却并不在乎这个,她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的试探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政大人现在,有没有……”
而士族的克制内敛,会让他们觉得,使用“喜欢”这样露骨的词汇十分羞耻。
于是宋简顿了顿,斟酌道:“在意的人?”
她那竭力想要让自己的打探显得不露痕迹,却笨拙至极的模样,让井伊政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
“晴呢?”
宋简当然摇头。
井伊政缓声道:“那么我也没有。”
他这回答听起来,就像是故意敷衍糊弄似的。
少女有些沮丧道:“……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
井伊政偏过头来,神色很温柔的看着她:“也许我很快就会有。”
……
等到轿车驶入井伊家那宛若城堡一般的庄园,原本分别坐在后座两端的人,下车时已经快要并肩坐在后座中央的位置上。
井伊政与她商量好了这一周的行程,她想去哪,他想带她去哪,然后一一确定。
作为校董的儿子,他十分任性的有着可以随便请假的权利。
而宋简下车后,环顾了一圈,露出了感慨的神色:“好怀念啊。”
“这种时候,”井伊政低头仿佛一个纠正自家小姐不当举止的执事一般,轻声道:“用感叹号结尾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请不要再捉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