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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史蒂夫预料的如释重负。
话音落下,莱纳睁大了眼睛;尼尔面无血色,转头的时候能听到骨节咯吱作响。他盯着史蒂夫,眼神空洞,声音发颤,“看一看……看谁?”与其说他在寻求一个答案,更像是不顾一切得抓住最后的稻草,自欺欺人。
史蒂夫摘下头罩,一双蓝眼睛真诚得看着尼尔,“卡伯特。凯西·卡伯特女士。”也许他并不需要这个答案,史蒂夫仍旧那样说了——至少该让他知道。从托尼查到的资料来看,在凯西·卡伯特女士还不姓卡伯特时,她和尼尔的关系十分好。大悲后骤来的喜悦一时难以接受。史蒂夫把尼尔的反应理解成喜极后的手足无措。
“他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她……还活着?”尼尔求助似的转向莱纳,像在询问,像在自言自语。
还不如死了得好。那至少意味着没什么痛苦。她闭了闭眼睛,太清楚他未曾点破的下一句。
“是我的错觉么?怎么听起来你巴不得她死了似的。”如果注意看,托尼·斯塔克的眼神很认真,“你不信史蒂夫的话,让莱纳告诉你。我记得来纽约前她去过考克垂文医疗所。”
尼尔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我很抱歉,她还活着。”她终究从包里取出诊断书,滑给他。泛白的指尖把硬质封面捏得发皱。垂下的睫毛遮去了眼里的情绪。
抱歉,她没能得到痛快的解脱。抱歉,为了我,你选择这样做。抱歉,她像是被复仇者从考克垂文里抢走。抱歉,连为你争取的最后一份妥协也终将成徒劳。
先是手指,然后是整个手掌,再到小臂。尼尔剧烈得在颤抖。诊断书从漂亮的长方形逐渐被揉作一段。史蒂夫和托尼对上眼神,前者快速夺过了报告书。
断了七根肋骨,多处骨折,脑内淤血。
何止是不痛快,她在饱受折磨中求生不得去死不能。他以为会被干净利落得处决,结果是活生生被人暴打。他不是医生,诊断书并不是全都看得懂,可这太显而易见的哪用得着懂什么专业知识。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找打/手?不留痕迹是那些人一贯的追求。如果凯西大难不死呢?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莱纳低声道:“瓦西斯又喝醉了酒。听说是一桩大买卖没能谈成。这一年的业绩很糟糕,自然也没多少佣金。他常去的酒吧有一款每日定量供应的伏特加。那天他去得晚了,在拍卖最后一杯。买走那一杯的是当地的一个富豪。他去寻架,结果理所当然的被人家的保镖揍了,还被扔了出去。”毋需闭眼,医疗所里凯西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历历在目。莱纳见到她的时候,她尚在昏迷中。
后面的故事可想而知,一肚子怨气的瓦西斯回到家,不怎么意外得看见妻子端着大学毕业照睹物思人——那是她的睡前习惯,为此没少挨过打。尼尔一直知道也无能为力。正如瓦西斯也清楚得那样,她怀念的不是毕业是尼尔,而毕业照是她仅剩的一张尼尔的照片,其余被瓦西斯烧尽了。并不是不想毁了她的毕业照,只是那天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她在他举起最后一张照片时,发了疯一样得奋起反抗,他竟然节节败退。他在那一天输了一阵,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旧怨和新恨,结果是太自然而然的一场毒打。打到她几乎断了气,然后他慌了。拨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把她送到考克垂文。这些都有据可循,只要复仇者查一查通话记录。尼尔并不怀疑这些。瓦西斯是个自负又自卑的人,发生这些并不能说完全不合理。不过是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巧得集中在那一天?集中在他带了托尼和史蒂夫去布莱恩某一处设施的同一天夜里。
他不相信巧合,就像告诉他这个故事前半截的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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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斯?贾维斯查一查。”托尼摸着下巴。
“好的,先生。为您查询瓦西斯·卡伯特。最近的记录……咦……”尽职回报的电子管家,声线里也不可避免得透露出疑惑,“根据警方的内部档案,以家暴罪名被逮捕的瓦西斯·卡伯特,在看守所里自尽了。”
自尽?
托尼和史蒂夫在彼此的眼里读出了古怪,反观对视的尼尔和莱纳倒是满脸平静——就像是,意料之中。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所以,相对的,请你们务必将所知的情况告诉我们,那样才能尽快解决。我向你们保证,无论是真相,还是你们的家人,复仇者都会维护。”
莱纳的平静在史蒂夫的信誓旦旦之后变成惶恐,“家人……什么家人?”尾音有些尖锐,不像平时的她。
“你的父母。娜塔莎和克林顿他们正赶去那儿……”
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落到了地面,当的一声,也打断了史蒂夫。他后面说了什么她其实根本没有在听。大脑在他提到她父母时宕了机。不得不抓住实验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至于跌倒。她的父母,他说。他们,复仇者,去找了她的父母。委屈,怒意和不甘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眼眶泛红,她拼命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
为什么会这样。
史蒂夫不知所措得看向托尼,托尼望着查尔斯。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回过神的尼尔声嘶力竭,“走,快走,莱纳!你不能……不能留在这儿。那样至少……”
至少不会被看作叛徒。可是。
她的声音是不应该的平稳,“走?我还能走到哪去,尼尔。”即便回去了也会被当作叛徒。因为复仇者接触了她的父母。如果没有一点点反叛心思,为什么要把父母的所在地告诉那群超能力者,为什么要和他们有不必要的接触?
没有人会听她解释。人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惠特克的这句话倒是一点不错。可还是不甘。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那样努力了。哪怕被当作叛徒,只要父母平安无事,也就认了。可她是那样清楚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现成的例子不正活生生放在眼前么?
“小甜心,提个小小的建议,现在你大概会想说实话。”斯塔克朝莱纳走近两步。他俩的反应能让人猜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