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遥嗯了一声,示意温旻继续分析谁杀了爨少環。
温旻回忆着在听岚别院里的讨论和分析,不疾不徐:“如果爨莫扬是凶手,那么可能是他在和爨少環争夺明月山庄继承人之位。同时又可借机向我宗下发难,对外还站在道义制高点上,的确是一举两得。但——爨莫扬此次上山,弟子便推翻了这个猜测。”
听简易遥没有评价,他继续说:“如果爨莫扬如此心狠手辣,便没有必要来救金不戮。金不戮最好死在小五台山,爨莫扬以友人名义联合金家堡来攻打,才更加合理。”
简易遥这才评价:“不错,爨衡早就放言,明月山庄由亲子继承。爨莫扬与爨少環关系也甚为融洽。”
原来是早就查过。
坐在一旁的沈知行,分别看了简易遥与徒弟一眼,无奈笑了笑。
只怕外人看来,自己徒弟的亲师父,需有简易遥这般心思才登对。
温旻一怔。
简易遥牵起嘴角:“不必担心,旻儿你想得深。手头没有任何消息,便能推到这些,甚为难得。”
温旻表现得谦逊。揖了一下,继续说:“但弟子猜测,贼人一定和爨莫扬有些关系。他,或他们,既能掌握弟子在船上的行踪,又能让爨莫扬相信弟子手里有断剑——明月山庄和孤山派过往没有过节,凶手以梅尘断剑杀爨少環,唯一的目的便是嫁祸弟子。”
“贼人很可能当晚就在船上,甚至就在厅内或门外。甚至是爨氏的熟人——知道爨少環住处,甚至知道爨少環邀请弟子赴宴。绕过守卫,一剑击杀,毫无搏斗,更是佐证。”接着,温旻让小七展开鲜花孔雀舫图纸,“如图所示,花舫底部到底装了些什么,就连金不戮也说不清楚。那么是否有可能藏断剑,甚至藏人呢?”
沈知行道:“爨莫扬怎么可能认为你手里有断剑。”
温旻一顿:“他不知道弟子没拿到断剑。”
沈知行摇头:“不戮自始至终都和你在一起。他会为你作证的。”
简易遥端详着手中茶杯,并不抬头,耐心听着沈知行向温旻发问。等全说完,沈知行再无声音,才开口:“图也画得仔细。烽儿做得不错。”
小七嘿嘿一笑,谢宗主夸奖之外,问:“我们要不要也像明月山庄一样,弄点特别厉害的毒药。一喷,一道白光,哗——贼人全死光了。毕竟木先生就在北山上呢,弟子愿意去搞。”
沈知行摇摇头,笑里却是包容:“这孩子,怎么不学好。毒药我们不是没有,还曾是宗下单独一支。只是用毒一支在百年前叛教而去,当时的宗主便下令,这下三滥的招数,以后都不再碰了。”
简易遥仍然耐心等待。直到沈知行师徒一番热烈讨论结束,才继续问:“所以旻儿,你建议接下来如何?”
温旻朗声道:“弟子与金不戮相处近月,未见更多线索。又想江南各派对爨莫扬到来以及有贼人暗算师父,俱无反应。看来若要进一步彻查,更捋清近日多件事之关联,需亲自再下江南,并去云南。”
沈知行道:“要等眼睛痊愈。”
温旻答得信心十足:“弟子定然会好。”
沈知行问:“有没有服过解药。”
温旻的声音毫无波澜:“是。弟子会按时服药。”
又是等沈知行说完。简易遥接着,淡淡地说:“爨少環一事,不必再计较了。”
周围都静了下去。
简易遥接着说:“爨少環的死,自然有明月山庄去查。我们又没折损,何必关心。有人借刀杀人想两虎相争不错,但若没有相争,他必然会再跳出来。至于江南沿途帮会不够老实,在旻儿第一天上山禀告之后,已经着人去查了。所以现下要做的,再简单不过——便是什么也不做。以逸待劳,看看做局的人能掀起多大的浪。”
温旻道:“弟子还有事求教。明春姑苏论道,是否可作为考验江南帮会整饬结果的时间关口。顺便……再看那贼人又有何诡计。”
“当然可以,但是——”简易遥拉长了语调,“你想去,也得过了冬腊试炼。”
温旻挺起胸:“定不负宗主期望!”
朝阳之下,他整个人都似更高了一些。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朝气蓬勃。
沈知行却望了望蒙在他脸上的白纱,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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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六驾马车,自上谷郡缓缓向长城之南行去。
爨莫扬和金不戮乘坐一辆,爨少環与俄里骨灰牌位安置一辆。马队首尾四辆坐着侍卫仆役和应用杂物。
燕山余脉巨石嶙峋突兀,秋日枝叶败落。四下一片凋敝肃杀。
爨莫扬凝神望着山道两侧怪石,眼含霜雪,若有所思。
“阿辽,我本意直接送你回金家堡。但现下有事需要去趟济南。”他转回头,“你离家太久,金叔叔定然惦念。过了幽州便遣岩颂他们送你回家吧。”
金不戮摇摇头:“不,我和莫扬哥一起去。”
答得过于干脆,干脆到爨莫扬怔了怔:“不问我有何事?万一极其凶险,有去无回怎么办。”
“除非莫扬哥讨厌我。不然,龙潭虎穴我也和你一起去。”
爨莫扬笑了。霜雪融化,这么久以来,眼底第一次泛起快乐的光。
“所以莫扬哥,现在我要问了——到底有什么事?”
爨莫扬扬眉,笑意却颇狡黠:“到了幽州告诉你。”
金不戮抱着肩膀看住他,嫌他卖关子。神情里嗔怒不多,好奇闪烁。
爨莫扬见他终于有心开玩笑,踯躅片刻,问得有些小心:“阿辽,有件事想要问你。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必回答。”
金不戮闻言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