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肃着一张脸,脚下却并没停,只是快了许多。几步跨上四楼,把金不戮放在门口。一推门,两人都愣住——
四方桌上摆得拥挤,什么清炖的汤,发面的小点心,豆花糯米饭,很是繁杂丰富。
旁边是苏梨,支颐等着。见是温旻回来,脸上绽放春日光彩,又有些羞涩:“温旻哥哥!我做了这些吃的,搭配着强健身体的方子。你尝尝……喜欢不喜欢……”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第二眼才看见金不戮,很是愣了一下:“靳辽哥哥?不对,你叫——”她想了想,“金不戮。”
金不戮立刻就想起杭州肉馅儿果子的事。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温旻,再看回去。微微一笑,已无介怀:”苏梨妹妹,好久不见。”
而后瞥了那一眼丰盛的早餐,又看了一眼温旻:万品楼出品,不知滋补到何程度,温少侠慢慢且享用。
这些细节,温旻瞧在眼里。暗暗捏了捏金不戮的手臂,然后冲苏梨笑了一下,便健步跃上前,从窗子跳出去了。
苏梨很是没明白:“温旻哥哥这,这是要……?”
金不戮也快速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了自己的三&棱&刺别到后腰。又从床后拿了拐杖:“楼下出事,我去看看。”走到门口,见苏梨还是直直地坐着,便问,“苏梨妹妹,你……”
苏梨不好意思地笑了,语气却非常信任:“温旻哥哥叮嘱过,最近不要我抛头露面。”
金不戮想了想原因,便点点头,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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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槿本是定边大将杨氏之后,祖辈牵扯进党争,发配边疆。父辈在雁门关一代长大,占山为王成了骁悍匪徒。临到杨槿,已成西北一霸。他因爱人被抢,三夜怒灭十门,一度成为武林公敌。平安治筹建后力树公信,率十锦绣、武状元,联合万家召开了群英大会,反复游说,最后杨槿受十刀之刑却留下一条性命,永入公门。为公家卖命,断绝个人独行的可能。
此番操作当年在江湖中很是有名——
于平安治,正在极力招揽人才,收下杨槿实在如解极渴;同时又立了威。于江湖群豪而言,大家也被杨槿杀得好不耐烦,有个地方收了这大杀神,自己又有好处拿,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平安治背后就是丞相和新登基的小皇帝,据说都是狠角色,江湖儿女纵然不羁,也不想明面上求围剿。
对杨槿自己而言,几代之后竟然由此重入公门。虽几乎只是一届打手,可离血洗杨家耻辱很是近了一步,便踏踏实实留在萧梧岐身边卖命。
今日,他着一套圆领黑袍,腰扣玉带,挂一套精钢锁链镣铐,是平安治专供的形制。手里丈八银枪昭显出身军门。一道伤疤贯穿眉心到下颏,并不损岸然容貌,反而平添了更多英悍之气。
衬得身边的萧兰卿,也英武起来了。
萧兰卿双眼气得通红,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指着纪佳木。此时两人的方位,是他在门内,被游一方等众维摩宗弟子围着,纪佳木反而在门外。
纪佳木一身昨晚的衣服并未更换,乌黑发髻松而微乱,显然刚从外归来。脸色光泽却异常耀眼,明眸精光毕现,不知又去找谁“修炼”过了。
她懒散散抱着肩膀,望着萧兰卿,不拘一切的随意:“我们也在追查江家之事,可惜尚无结论。这位杨官爷来查江湖事,佳木倒也是感激的。可是萧公子你……”她勾着眼神,娇笑起来,“是找凶手,还是来找我呀?”
萧兰卿又羞又恼:“你这妖女!”长剑一挺,便刺出去了。
金不戮刚到楼下,就碰见这副场景。很明显,萧兰卿和平安治的杨槿联查江家惨案。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单枪匹马地将群英灿当做第一站。
但是,杨槿这平安治的汉子,前来挑事属意料之中。而萧兰卿官家贵公子,若被纪佳木盯上,日后哪还能安生。爨莫扬都不带他掺合的事,萧兰卿为何自己铤而走险地发癔症?
纪佳木面对刺来的这一剑,两眼瞬都不瞬。只是挑眉睐着萧兰卿胯间位置,很是邪气。维摩宗众弟子也都不动,就连温旻也泰然而立。杨槿显然下定了决心,萧兰卿遇到危险才动手,也就全然不管别的。
只有金不戮暗叹一声,不得不大喊:“兰卿哥!”拐杖支着身体,疾步到前方。在萧兰卿面前露了个空门。瞅他发愣的间歇,揉身探出双指,把他剑尖儿夹住了。
这一招不是旁的,正是爨莫扬空手入白刃的绝学。他照猫画虎,像个三成还不到,但用在萧兰卿身上足够。
萧兰卿简直骇住。盯住金不戮,像看一个噩梦:“金……阿辽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金不戮急得腹诽,表面却只能好言相劝:“我的事后续再说。佳木姐姐待我很好,兰卿哥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对她……”
“她对你很好?!”萧兰卿露出活见鬼的表情,用眼神叫喊金不戮五行缺脑子,“你要是来做别的,我无可置喙。但纪佳木就是个妖女!别被她蛊惑了!”
纪佳木与人相交,全为修炼,选择目标既大胆也谨慎。她知道金不戮身份特殊,又知他和温旻亲近,更是个小屁孩,根本没动过任何心思。现在听萧兰卿一说,立刻沉下了脸:“萧郎,你不必念些别的,但求念不戮弟弟尚且年幼,根本不懂什么诱惑不诱惑的,就别吓坏小孩子吧。”
金不戮早就见萧兰卿反应异常,又听纪佳木此言,当下运了二成内力在指尖,对着萧兰卿的剑身一弹。
剑身轻轻又小小地颤抖,比不得蜻蜓点水。但萧兰卿已经站立不稳,踉跄着退出去了。
力道所及,全无内息。
金不戮心内震撼简直如江河决堤,一时间连该做何反应都不知道。
对面的萧兰卿已经红了脸,露出癫狂神色。理智丢失,冲着金不戮迎面刺来。如没头的苍蝇,跟本不看自己在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