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好好洗过了澡,比以往每天都仔细。换上了新衣裳,依旧是一身重孝素白,却是要小七早起便记得帮忙烘干熏好的。嗅一嗅,淡淡的青松香。
又仔细梳过了头,用一条新的麻布扎了。麻布也有讲究。看似平凡,长度却是精心量好又熏过的,系在头发上,最飘逸、最得体,也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最后又在铜镜前晃了好几圈。确认今天的一身行头十分能衬托自己超凡脱俗的容颜、不会拖半分的后腿、也绝对没有半分做作突兀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轻快地往前走。
刚走出没多远,就见游一方躲在树后,十分笨拙地使眼色。
温旻觉得好笑,跑过去道:“一方师兄,怎么了?”
游一方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你干嘛?”
“什么干嘛?”
游一方也说不上来。小旻今日穿的衣服,是以往的衣服。发式,也是以往的发式。但总觉得他又哪里不太一样。
哦,明白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乐得冒泡的傻气,赶着去相亲的傻姑爷似的。
这么一傻好像更顺眼了。
但他从小到大都精豆子似的,怎会像个傻姑爷呢。而且,怎么能越傻越顺眼呢?
游一方再老实,也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便问:“今天不去了?”
温旻连头发丝都在雀跃,似乎马上就要飞走:“不是早说好了?今天我有事。不去啦。”
“师兄我不放心!账目你都核好了?”
温旻像朵小白云一样飘走了:“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师兄记得买东西——”
游一方望着师弟消失处的夜色,莫名其妙:“他傻乐什么?”
忽而肩上被人一拍,纪佳木在身后笑得莫测:“你在这里自言自语才可疑。明日便走了,早点去睡。”
“可是小旻……我担心他……”
“行了。”纪佳木气笑了,“小旻是大男孩了,总有自己的事。”
游一方很不平衡:“我也是大男孩啊。”难道我也像个傻姑爷?
“你呀。”纪佳木背着手往回走,“记得认真练功。”
“……师姐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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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爨莫扬,又去厨房叮嘱了明日的准备,金不戮独自回到卧房。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却分外晴朗。就连烦热的天气也凉爽了些。
想要屋子里更通透,便将窗子一扇扇开大。开到靠门的一扇,突然闪出个白影来,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瞧,温旻支着下巴爬在窗沿上。一双眸子笑盈盈地,澄亮璀璨比过宝石。
金不戮捏紧了窗棂:“大半夜做什么?装神弄鬼的。”
温旻嘻嘻一笑:“来看阿辽呀。怎么,一个人睡,害怕了?”
金不戮有片刻的慌乱,眼神四下一扫。
温旻道:“别看了,虎伯和阿鹰下午就离开规屿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金不戮惊道:“你跟踪他们?”
“我跟踪他们干嘛?我是关注阿辽,怕来找你被虎伯赶走。”温旻伸手一点金不戮鼻尖,拧身跃进房间。将背后的那扇窗子关了。
金不戮也不知为何,心虚异常。赶紧也将一扇扇窗子重新关了。而后便手足无措地站在温旻身前:“你……找我何事。”
温旻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笑盈盈看了他片刻。走近了,贴着耳朵道:“送东西给你。”
金光一闪,一把金锁片被一根五彩丝线吊着,于温旻手中轻轻打着晃。
金不戮被这金光晃得眼晕,转过了脸。耳廓正好擦着温旻的鼻尖。马上大红了脸,万分紧张。
只这片刻慌神的空档,温旻已经利落地将金锁片为他戴在颈间了。
金不戮有些慌张,又有些失落地道:“你要走了。”
温旻望着的他侧脸,看着鼻尖的弧度和长长的睫毛,好想亲上一下。又觉得时机未够。便借绑丝线的空档,用手指在他蜜色的脖颈上轻轻碰了碰:“阿辽说一句‘留下’。只要你让我留,纵然天崩地裂,我也不走了。”
金不戮望了望他,没有说话。
“那随我回小五台山好不好?随我回去,再也不分开了。”
“金家堡……总要有人的。”金不戮捏着垂在胸前的金锁,反复地看。
金锁成分赤足,錾着祥云和仙鹤,有种细腻沉稳的美。背面镌刻了一套干支和年月日。
看到上面日期,金不戮大惊:“这是你的……”
“不错。是我生辰。”温旻低声笑,“是我的命,如今挂在阿辽脖子上。”
“以前怎么没见你戴?”
温旻啧啧两声:“我想藏东西,谁能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