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鄙夷他,但可以稍微理解一下。
刘文炳不想理解,他不能忘了此行的使命,反驳道:“崔大人当年与高攀龙的事,在下有所耳闻。你身为巡按淮、扬的御史,贪赃枉法被人捕获罪证,并不冤枉。高攀龙要严惩你,并不过分。更何况,崔大人做巡按御史,也能称之为一事无成吗?难道只有位极人臣,坐上崔大人和魏忠贤那样的高位,才算是得偿所愿?”
崔呈秀无心与之辩论,挥了挥手。别说了,老夫认栽!
“既然刘大人许可,老夫贪饮几杯。”
刘文炳看着他一杯接一杯,老小子聪明,这是要把自己喝死,借此逃避惩罚吗?
过了会,刘文炳问道:“崔大人不想知道陛下的处罚结果吗?”
崔呈秀顿了下,接着喝酒。
“崔大人铁证如山,恐怕难逃一死。”
“老夫知道!”
“你的家人,还有这些美貌的小妾,流放充军,或发配为奴为婢。”
崔呈秀心痛,又无可奈何。
“陛下有件事让我问你,那日在朝堂上,大人有意退让,最后主动辞去都察院的官职。陛下怜愤你的幡然悔悟,因此特准你的一个子孙返回老家蓟州,继承大人的衣鉢。”
崔呈秀手中的酒杯落地,他抬头看着刘文炳,眼神里有了一丝希望,“这是真的?”
见刘文炳点头,崔呈秀脑海中浮现孙儿辈的模样,哪个都爱,该留谁呢?
留下的那个可以继续正常人的生活,其他的身不由己,可能充军远方至死不能返回,可能入宫做了太监,可能进入哪个达官贵族家做个仆人。
先划掉这一个,再划掉那一个,足足半个时辰,他仍未决定留下谁。
刘文炳问:“大人想的是不是两人?不知该留下谁?”
崔呈秀浑身大汗,如果只有一个孙儿,答案是唯一的,他不必做出痛苦的择决。可他偏偏划来划去,每一次心如刀割,到最后剩下两个,脑海中几经反复,仍未最终确定。
初见刘文炳的时候,他心如死灰,是刘文炳告知他的后代还有一个希望。刚才面对死亡依旧坦然的崔呈秀,在看到孙儿辈有生的希望时,整个人虚脱一般,可怜巴巴看着刘文炳,似乎想让他出个主意。
“陛下早料到这一点,他说像崔大人这般聪明的人,到最后定然纠结。这样吧,陛下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做了这件事情,他将允许你留下两名子孙。”
崔呈秀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不过昵,他是高兴的,终于不用做要人命的选择题,那两个他深爱的孙儿,都可以返回蓟州老家。
刘文炳骇然,不是因为崔呈秀,而是皇宫里那位表兄。
表兄说,如果你告诉他留下两个,他至少会在三个人中犹豫。如果名额是四个,他依旧会迟疑不定,这便是崔呈秀这一类人的特性。
崔呈秀死都不怕,唯独关心后辈子孙的祸福,完全在皇帝预料之中。
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能换来多一个名额?
刘文炳喊道:“纸墨笔砚伺候!”
崔呈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问都不问,开始奋笔疾书,深刻忏悔自己的罪责。接着,笔锋一转,开始疯狂攻击魏忠贤的种种罪状。
唯有如此,皇帝才会满意,他才能保住第二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