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忽然安静下来。
笑声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一根柱子后面传来。
“小云,咱们是海盗,不是大户。向来只有咱们拿别人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分咱们的了。”
说话间,一个相貌普通、肤色黝黑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柱后转了出来,踱着方步,走到厅中。
那个挑头的刀疤汉看到对方,连忙收刀,态度恭敬地让座。
肥壮汉子也让到了一旁,低头喊“四当家的”。
四当家的走到刀疤汉让出的空位前,拎起衣袍前摆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赵云,慢条斯理地问道:“就是你的船,打死打伤了我寨中八百多兄弟?”
四当家说话声音温和,可是说出的话,却如热油泼火,将大厅里的紧张气氛,骤然拔高到爆燃的地步。
李浅云自从看到对方出来,脸色再变。
她妙目圆睁,身体缓缓直起,口中喃喃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说……”
“说我死了吗?”四当家端详着李浅云,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脸上依旧春风和煦道:“不说死了,你那死鬼阿爹怎么会放过我?”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周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海盗,将脸转回来,脸色骤然一寒。
“老二不在,老三死了,这寨子得有人看着啊,多亏得我回来了,不然,你不就把咱们的寨子卖了吗?”
“敢问你怎么称呼,”赵云看着四当家,微笑问道,说完之后,他却没有等待对方回答,而是托着下颌,蹙眉故作思索状。
“嗯,四当家,死当家,不好听,太晦气……喊你蝎书生,也难听……还是喊你留在扬州户籍上的名字……李春寒,如何?”
李春寒一开始还气定神闲,待被喊出蝎书生时,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当赵云说出他的真名时,整张脸完全变了颜色。
李春寒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户籍所在地,因为一旦真名泄露,他的所作所为就会全部被牵扯出来。而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在这个讲究忠孝仁义的社会里,寸步难行。
此人能查到自己的户籍和真实姓名,自然也查到了自己曾经的丑事。
他原本计划是,借着李浅云迎接赵云聚集自己亲信的机会,将李浅云的势力和赵云的人一举拔除,抢夺大当家之位和停泊在码头的那些福船。
此时,见对方揭破自己身份,李春寒唯恐对方再说出自己不愿被外人所知的事情,也不愿再和对方打嘴上官司了,急忙一挥手,身后有人掏出腰间的牛角号,猛地吹响了。
“嘟……”沉闷的声音,从忠义厅传播出去。
李浅云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捏着扶手,手背上纤细的经络依稀可见。
恍惚间,她耳边传来了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赵云正神色淡定地看着自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耳中听到对方的话语。
“别怕。我有安排。”
就在李浅云在脑中碾磨这句话,想把它们碾碎了、看出里面的意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
她看向厅外,厅外是广袤的蔚蓝大海,收回目光看向厅内,发现海盗们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可是脸上并紧张,有的甚至露出得意的胜利神态。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赵云的手下也没有因外面的动静失了气势。
他们依然手持太刀,保持着进攻的姿态,似乎只等着赵云一声令下,就冲向海盗,以命相博。
李浅云嘴唇微微颤抖,伸手摸向自己腰间,没有了詹七郎等人的护卫,她只好自求多福了。
然而,当她把手伸进腰间时,才猛地发现腰间暗藏的肋差不见了。
她急忙低头翻找,却发现隔着茶几的赵云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带鞘的短刀。
那把刀正是自己防身的肋差。
李浅云大惊失色,葱地起身,正要伸手去抢,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哨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爆豆子般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