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和楼乃是梁京最为出名的老店,自前朝开始就是东市最奢华的所在,楼高三层,有飞桥栏槛.珠帘绣额,为了上元夜的灯会,才到傍晚,主廊及南北天井都已布置好了莲灯。此时烛火摇曳,上下相照,二楼和三楼的雅间不时有酒客呼唤,往来的侍女皆是云鬓高挽,轻纱覆面的打扮,在两廊明暗的灯火下行走,投下浓淡不一的影子。
顾枕就坐在二楼一个雅间里,握着象牙筷低头戳着小金鱼形状的包子,了无生趣地复述四位娘娘的教导:
“德妃娘娘说了,要同那些人处好关系,才能活得长久。”
“唔,说的很对!”坐在他正对面的红衣公子正做作地夹起一块肉,一边品尝一边露出陶醉的表情,“啊呀呀,不愧是肉质最柔软的小羊,不愧是新鲜的玫瑰露煨制的……”
“宁凉你够了,堂堂寿和楼的少东,做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谁看。”他旁边的青衣公子翻了个白眼:“大红色的织锦袍子,烫金的缠枝牡丹跟不要钱似的挂了满身,啧啧啧,像你这样骚包惹眼的,可不能活得长久。”
顾枕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俩一眼,二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回应他“你继续”,便顺应民意地续道:“淑妃娘娘建议我,喜欢什么就多带些过去消磨时光,除了看书写字画画,还可以打打马吊,练练蹴鞠、捶丸,投壶、双陆之类的,这次和亲多带一些玩意儿过去,给每家贵族送一份,若是能教他们玩,或许也能帮助我打入圈子,受到欢迎。实在有多的,就想法子抬抬价卖了,还能攒下第一笔私房钱。”
“蹴鞠捶丸包在我身上,投壶双陆找李映,我俩给你集训一番,定能让你在伊宾里当第一!”那红袍子的宁凉又夹起一筷滴酥水晶鲙丢进嘴里。
青衣的李映冷着一张脸,夹了一片旋炙猪皮肉:“学什么投壶双陆,没听过入乡随俗吗?伊宾里流行什么游戏就学什么。”
顾枕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汇报:“贵妃娘娘说,顶尖的厨子是要带几个的,武艺高强的暗卫也很有必要,偷鸡摸狗的也很有用,还有那玩杂技唱曲儿的……”
宁凉愉快地叫道:“妙啊妙啊!只一点,千万别签卖身契,就当他们是伊宾里驸马的仆人,叫伊宾里给他们出酬劳。”
李映满脸嫌弃:“你点这么大一桌菜眼睛眨也不眨,怎么雇人这么抠!”
“我为国家扣扣搜搜,我光荣,我自豪!”宁凉非常得意,又夹起一筷滴酥水晶鲙,招呼顾枕:“小八你怎么不吃?快别戳那小鱼儿包子了。”
顾枕也发现那小金鱼已经给他戳得稀烂,有些歉疚地夹起来一口吃了,慢吞吞地道,“还有,皇后娘娘说伊宾里遥远,我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实在可怜,是以钦点了你二人同我一起去,也算有个伴儿。”
“开什么玩笑?我关宁凉一无功名,二无武艺,皇后钦点我跟着你去和亲?”那一团红影扑到顾枕跟前,拉住他的袖子干嚎:“小八,你都忘了吗!小时候我带着你爬树掏鸟窝,下河捞王八,你可不能坑我啊!”
李映亦是一脸的不情愿:“宁凉也就算了,钦点我算是怎么回事,姑母可没透过口风。”
这寿和店的股东关宁凉,乃是顾枕生母关贤妃的侄子,梁京首富关员外的第六个儿子。他前有五个出色的哥哥,后有三个得宠的妹妹,在家中无甚地位,父母对他也无甚期望,如今长到十八岁,文武都不行,吃饭第一名。只因年岁和顾枕相近,常随关夫人进宫,是以和顾枕亲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