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的二楼一片漆黑,旧楼梯被三人踩得吱吱作响,老约翰带着他俩来到走廊深处,推开一扇木门,用蜡烛点亮了油灯。房间墙面斑驳,不算小却很拥挤,门口一个大柜子,煤油灯就放在上面,对面是一扇窗户,窗帘非常破旧,一张大床,还有工作台,圈椅,刨花堆,刨子,凿子,锯子……
“这间房最干净,是亨利的工作室……”老约翰讪讪地解释:“家里二十几口人,只有四间卧室,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孩子一间,还有一间给小夫妻们轮流用……我们都是粗人,房里没办法再挤挤了,也不敢熏坏了少爷,亨利新打了这张床,明天才交货,今晚将就着住下吧?”
安妮随意打量了几眼,不客气地吩咐道:“嗯。拿几床毯子来,这床这么硬,会硌着我的甜心。还有干净的衣服吗?我们掉进河里,衣裳都湿透了,我跟甜心得泡个热水澡!”
“好的少爷!”老约翰连连点头:“只是我们家中穷困,只有一个木桶,您可是想要洗个鸳鸯浴?啊,或者我们多多烧水,到时候再给您换上,只要您一声吩咐?”
“谁要你们进进出出地打扰?自然是洗鸳鸯浴。”安妮皱着眉头催促他:“这张银票够你们盖新房子了的,快去干活儿,少爷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是!多谢哈里森少爷!”老约翰连忙鞠躬:“您真是最善良的人!愿天神保佑您!”他顶着大肚子一弹一弹地跑下楼,一会儿吼他的儿子去烧水,一会儿叫他的妻子珍妮找毛毯,一会儿又捧着干净衣裳过来啰嗦。
顾枕全程都是一副“这样不妥”的神情,拎着小箱子靠在墙边,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安妮栓上了房门,对着装满热水的木桶欢呼了一声,他才磕磕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洗热水澡!”安妮拉上了破窗帘,将一张毛毯扔向他兜头盖住,用字正腔圆的梁国话教育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敢乱动,我挖了你眼睛。”
顾枕抓着毛毯捂住自己,蹲坐在地上,闷声道:“我才不会……”旧毛毯还带着一些羊毛味,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是安妮除掉了湿透的衣裳,又听见入水的声音,还有一句模糊不清的伊宾里话和击打水花的声音,猜到安妮是在泡澡玩水,脸上不由得发热,轻轻咳了一声,“你……我们男女有别……又尚未定下婚约……怎么能住一间房?”
“为了有个照应啊!”安妮理直气壮:“我才不跟他们挤一间,又打呼噜又磨牙,臭烘烘的受不了,你比他们讲干净多了,当然要跟你住一间。”
“你就知道我不打呼噜不磨牙……”顾枕嘟囔:“那……你还说……说什么一起洗澡……”
“哈里森是个寻欢作乐的好手,这帮土匪指不定就在外面偷听呢。”安妮有意逗他,当下便换成了伊宾里话:“小美人,今天晚上咱们怎么过呢?洗一洗,泡一泡,亲个小嘴儿去睡觉!”她言语上更加放肆,只是见不到顾枕的表情,深感可惜,用梁国话宽慰他:“算了算了,你也别怕,我们信仰天神,结婚前是不会乱来的。”
顾枕本来不愿理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这里只有一张床,我要睡地上吗?”
安妮不假思索地反驳他:“天气这么冷睡地上?冻了一天还不够,你想得伤寒吗?”
顾枕紧紧捂住毛毯,痛心疾首地以头捶墙:“你不能……你一个公主怎么这样……没皮没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说什么洗澡的流氓话……要是睡一张床上……莫说我的和亲对象还没定下,就是定下了是你,未婚夫妻也不该随随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