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顾枕矢口否认、努力解释、力证清白,关宁凉都只是“啧啧”摇头,等到李映回来,关宁凉又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李十二郎言简意赅地评价为“时间问题”。
顾枕很是重视李映的立场:“什么时间问题?是时间太晚了你不想说话了吗?”
李映凉凉地道:“是等你承认关宁凉说得对,只是时间问题。”
顾枕心中咆哮: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这两个人的结论让顾枕辗转反侧了一夜,于是到了第二天,顾枕作为唯一一位坐轮椅的客人,还不得不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出席露晞的婚礼,收获了一串来自他不认识的贵胄们的,“来和亲的梁国皇子身体很虚”的怜惜。
伊宾里王室成员的婚礼一般会在神殿举行,高大的穹顶显得肃穆高远,浅金色底缠枝牡丹花纹的地毯在正中铺成一条幸福之路,正前方便是新婚夫妇的宣誓台,来宾们则坐在地毯两侧的天鹅绒座椅上安静等待。
男方的亲友在左侧,女方的亲友在右侧。左侧第一排坐着茉莉郡郡长和他的夫人,西奥多和他的夫人并不着急落座,只顾着谦恭地同女王寒暄,哈里森的头发染回了栗色,在一众栗色头发的尼古拉斯当中穿梭,末了还毕恭毕敬地侍奉两位老人入座,想来是他的祖父母。
右侧第一排是女王和德嘉亲王的位置,女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亲家,德嘉亲王的座位倒是空着——按照伊宾里的礼节,新娘出嫁的时候由父亲亲自牵出来交给新郎,是以德嘉亲王正在化妆间等着露晞。旁边坐着穿了一条蓝裙子的安霓,蓝裙子当然也挺好看,不过似乎昨天哪条白色的更好,更为打眼的是她扎了一头小辫子。然后是盛装打扮的白思,面上没什么表情,姿态是一等一的端庄高贵。最旁边是个穿士官制服的少女——她留着利落的褐色短发,和德嘉亲王一样带着一点儿卷,棕色的眼睛显得非常沉静,大概是从军中请假回来的素菲。
丹尼引着顾枕、关宁凉和李映落座,他们和阿瑟一起坐在第二排,因为轮椅,顾枕坐在座位的最外侧,虽然有些偏,位置却很宽敞。没过多久,安霓离了座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顾枕正要跟她打招呼,却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了第三排,拍了一下一个红发女子的肩膀。
那是个五官艳丽却显得慵懒的年轻女子,眼见安霓过去,便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要她坐下,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小辫子,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那红发女子朝顾枕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顾枕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赶紧收回眼神看向宣誓台。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直射进来,被水晶吊灯折射出剔透的光彩,晶莹的光点落在柯林脸上,他今天显得尤为英俊,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穿了一身笔挺的礼服,衬衫的袖口露出金色的暗纹,更添一分从容的气质,然而憧憬又带着些许紧张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银发的神官站在旁边,露出慈祥的微笑。上午九点的钟声悠然响起,柯林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彩。露晞一袭米白色的斜肩纱裙,修长的脖颈优雅非凡,金发简洁地盘起,用一枚蓝宝石发卡固定住长长的头纱,手上拿着茉莉郡的捧花,挽着身穿海军制服的德嘉亲王向他走来。
两个才到德嘉亲王膝盖的红头发小男孩挎着花篮,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一边从花篮中掏出一把一把的花瓣抛在空中,一边嘟着嘴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妈妈。一不留神,其中一个就被新娘拖地的长头纱绊倒了,另一个则激动地挥舞着短短的胳膊要拉他起来,结果两只一起摔在地上滚了半圈。
观礼的来宾忍俊不禁,关宁凉还跟李映打赌说这两个花童不会超过三岁,顾枕却听见安霓对那个红发女子说:“洛拉,你要帮帮他们吗?”
啊,原来她就是安霓的算学家教,昨天不好好辅导学渣学习,还跑去游乐场约会,想起那副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神态、似笑非笑的表情,顾枕觉得她果然是十分不靠谱。
他小幅度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不靠谱的家教女士正在抠指甲上的宝石花,闻言才探了探头,瞥了瞥趴在地毯上的两只红色小卷毛,毫不在意地答道:“没有关系的,他们是很熟练的花童,自己可以解决。”
话音未落,熟练的花童已经停止了滚动,一个站起身,迈开小短腿继续坚定地跟着头纱前进,另一个则发现花篮空了,愣了一会儿,决定蹲在地上扒拉着花瓣往花篮里塞。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友善的笑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靠近了那两个花童,一手一个地拎回了宾客席,却是马克医生。顾枕惊讶地发现,这位暴躁的太医塔主宰难得表情温柔,将两只咿咿呀呀表达不满的小卷毛按在怀里揉了揉,三人如出一辙的热烈的红发,似乎让他明白了什么。
此时德嘉亲王已经牵着露晞走到了宣誓台,在他发表完老父亲的热泪盈眶讲话之后,西奥多·尼古拉斯也鞠了个躬,站上台表达了对新人的祝福。露晞全程带着羞涩又甜美的笑容,柯林则用一双充满了柔情蜜意的眼睛紧盯着露晞,两人在神官的主持下深情对望,互念誓词,交换戒指,甜蜜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