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由着安霓帮他把脱掉圆领袍子，到了里衣便有些僵硬，有意推了推她：“我自己来。”
安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时难道都是靠自己的吗？小关和李映怎么给你换衣服，我就怎么给你换衣服啊。”
“那不一样。”顾枕闷闷地道：“非礼勿视，你转过去。”
安霓便收回手，眼睛却偏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算是在你们梁国，非礼看了也就是负起责任结婚而已，本来你就要对我以身相许的，这么别扭可就没意思了。而且，待会儿你就是有本事穿上这个衬衣，还不是没本事扣扣子，到时候我怎么不非礼地帮你？闭着眼睛，乱摸一气可以吗？”
“当然不行！”顾枕没有办法，安霓毫无回避的意思，他只好自己转过身，此时已经靠完好的左手以及下巴艰难地脱掉了里衣，恨恨地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初在茉莉郡，也是这么不讲究，非要跟我在一个房间里呆着，还洗澡，还威胁我要挖眼睛，防备我防备得跟什么一样，现在又乱看……”
安霓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一样，你也就肩胛线还比较流畅吧，胸肌没有，腹肌也没有，也没什么体毛……”
“斯蒂芬妮你住嘴！”顾枕恼怒地喊了一声：“你乱看就乱看吧，不要乱说话！”
安霓摆摆手：“我没有乱说话啊，这都是事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事实……”
顾枕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说：“那你不要再强调事实了，你们的衬衣我不会穿，你帮我一下。”
安霓“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了？”
顾枕恼羞成怒：“我可以出去找宁凉来帮我的！或者我干脆不穿这个礼服，就穿我梁国的衣服，我们梁国人穿自己的衣服怎么了？要不然就不去画那个画像了，反正我的胳膊腿还没好全，因为在茉莉郡有人骗我，骗得我又是纵火蹲监狱，又是缺胳膊少腿的，所以没办法参加什么婚礼前的仪式！”
安霓的气势立刻矮了一大截，抿了抿唇，凑近他：“好了好了，是我害你，是我错了，是我哭着喊着求你让我帮你穿行了吧？”说着麻利地展开衬衣，很是殷勤地往他胳膊上套，见顾枕不配合，便拿棕色的圆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顾枕见她这副示好的样子，莫名想起在太医塔养着的一条小狗，马克医生要他给胳膊复健的时候，就拿出一个飞盘，让他去跟小狗练习，每当他觉得胳膊太酸太累想结束了，那小狗就用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他便咬咬牙满足这小狗的愿望再来一次。安霓今日盛装打扮，当然跟总是在花园里滚得脏兮兮的小狗不一样，偏生如今的神情高度相似，眼睛亮闪闪的差不多，唔，还都是卷毛——顾枕勉力将胳膊伸进袖口，心里想着算了算了，计较什么呢，满足她好了。
“翻篇了？”安霓愉快地帮他把衬衣整理好，开始系扣子——伊宾里行走的金矿、诺思尊贵的领主、在王城第一大道呼风唤雨的大殿下并不知道，顾枕是看在小狗的份儿上翻篇的——她略微踮了踮脚，又在地面上站定，迟疑了一下，重又踮了踮脚。
顾枕觉得奇怪：“怎么了？”
“小八你好像长高了？”安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原来断了腿再接上真的可以长高啊！”
顾枕没好气地道：“如果真的是因为断了腿长高，我现在就应该是左腿长右腿短了！”
“对哦，你也不是两条腿都断了的。”安霓立即被说服了：“那你怎么坐了几个月轮椅，长高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