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冲锋就遭到了反杀。
未曾做声的安霓一个翻身便掌握了主动权,她一只手搭在顾枕的肩膀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胸膛,凶巴巴地问:“我还没摸完……你乱动什么?”
乱蹿的小鹿有些迷乱,看着她白嫩的脸颊上两团嫣红,棕色的眼睛带着氤氲的醉意,琉璃珠子一般紧盯着自己的面孔,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由得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然而毛茸茸的鲜桃子立刻不客气地打掉了他的手。
顾枕委屈巴巴地转移了视线,又不知死活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颤巍巍地点了点那个酸甜可口的果子冻,果子冻的脾气似乎温和一些,他便得寸进尺地捻了捻,方才尝过的味道引得那火焰又烧了起来,下手便没了轻重,捏得果子冻不满地叫了一声。他恍惚地收回了手指,那果子冻却报复一般地凑过来,带着香甜又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他的面颊,在他鼻尖上碰了碰,最后挨上他的嘴唇,自投罗网。
他心中驰骋的小鹿正撒着欢儿跑着,才从一个草甸跳到另一个草甸上,便一头栽进了沼泽里,这水草中的沼泽又软又滑,四周的草叶柔柔地招摇着、抓挠着、忽然又转着圈溜走了。
顾枕猛地喘了一口气睁大了眼,才看到一星嫣红的舌尖在他的唇角停了一瞬,那双带着些许迷蒙雾气的瞳仁里映出他自己。一时间,躁动的血液借着酒精的刺激冲击着恍惚的头脑,草地上的小鹿并不在意越是奋力挣扎越是容易被沼泽吞噬,只顾着凭借本能横冲直撞,终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沉入一个缠绵的梦里。
这个梦可真热闹啊。
顾枕好像回到了登枝楼下,在人山人海中被推着挤着也毫不着恼,只顾着看那大花桩最高处立着的仙鹤,在点火的瞬间振翅飞了起来,一瞬便掠过了楼顶,直奔向一轮圆圆的明月。
月光给那只仙鹤镀了一层秘银,明耀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忽而细碎的银光锐利起来,那闪着光芒的羽翼被风吹落成光点,雪片一般坠落到花灯上,花灯便一个接着一个地燃起火来,哔哔啵啵地烧成一条火龙,由尾至头越来越亮,龙头昂首向天,一道火光喷涌而出,一时间人人抚掌欢呼。
安霓在他旁边蹦跳着,喊着:“我要这个灯!”
她一股脑地把螃蟹灯、白兔灯、莲花灯都塞给他,手上拿了一串糖葫芦,朝他伸过来问要不要吃。顾枕觉得似乎不太好,可这是做梦呐,街上不会有人笑他的,他当然可以吃一颗啦。
不光没有人笑他,大家都同他们一起笑闹欢呼呢,一晃又到了围炉边,安霓甩起袖子同他挽手,拉手,拍手,他们胡乱跳着舞,转着圈,人声鼎沸,差点儿盖过了钟声。
钟声如此悠扬,却是从伊宾里城那座最高最大的钟楼上传来的。顾枕才发现自己同安霓一道站在第一大道上,梧桐树影斑驳,街道两侧都挤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全都笑容满面的,递给安霓一枝又一枝鲜花,安霓一手捧着花,一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地走着。
呀,不单是六表哥和十二郎来了,还有他的七个哥哥呢,他的皇长孙侄子骑在太子哥哥肩膀上,二哥和三哥争论着是送他一张明什克的熊皮合适还是虎皮合适,四哥的袈裟红彤彤的,拿着一只插柳条小瓶子说保佑他们长命百岁,五哥和七哥被一群高门闺秀簇拥着,六哥举着一张邸报喊着鲁夫子要推举他做太学的夫子!
不只如此,父皇、母后、老祖母和三妃也在,他们塞给他一包一包的橘子、桂花糕、马吊牌,还不时跟对面的伊宾里女王寒暄着。伊宾里女王和德嘉亲王穿着法兰绒的睡衣,两个人碰杯喝着咖啡,爱丽抱着一大堆盒子站在旁边,叫洛拉帮帮她,可洛拉只顾着嘲笑白思和露晞的衣服,阿瑟和丹尼带着卫队拖来一车一车的鲜花,两只红色小卷毛在鲜花里打滚,被马克医生拎出来抖了抖,落了一地的花瓣,哈里森在后面喊着,别糟蹋我们茉莉郡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