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疼了哪里就给吹一吹，还是他小时候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顾枕看着安霓发呆，他自问已经是个努力不小心眼的人了——那些教员七嘴八舌地拿话酸他，他却只听得懂但说不出的时候，就反复劝说自己不要跟人家一般计较；孤身一个人挑灯做教具，熬得腰酸背痛、眼睛都有些花了的时候，他就缩一缩脖子抖一抖肩膀，告诉自己再累再不服气，也不能耽误了人家授课的进度；看到那烫金描红的花体字招摇地写着光荣榜的时候，他就深吸几口气安慰自己这是对他顾枕的肯定——只是他竭尽全力地让自己心平气和了，对上安霓那双棕色的圆眼睛，还是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满腔的憋屈都倒了出来，，扁扁嘴眨着眼睛问她：“你也觉得这种作弊太无耻了是不是？”
安霓“哼”了一声，踩着水问：“你找她理论、揭穿她了吗？”
“我问她了，她不承认，其他人听到了说我嫉妒贤能、无事生非。”顾枕见她鼓着脸凶巴巴的，心里莫名觉得温暖，索性把这段日子自己一个人消化的事情都说了：“总有人叫我去跑腿拿报纸，顺路的时候也就算了，但好几次都是在我作业堆成山的时候叫我。我叫他等等，他便伙同另外几个人，阴阳怪气说些梁国人不通礼数、新人指使不动的话，甚至故意拉架，说什么得罪了我，我便要跟你这个校董上眼药呢。我的伊宾里话没好到能跟人吵架的程度，但是那个时候我明知说不过，也会想要分辨两句。可是这个教具的事情，我不想说什么了。”
安霓若有所思：“你是对教研办公室、甚至对整个私学都失望了吗？”
“我有吗？”顾枕一愣，旋即有些泄气：“我说这些，显得很软弱很没出息吧？”
“发泄郁闷有利于维持心理健康。”安霓给了他一个客观官方的评价：“如果你当我是信任、依赖和陪伴的人，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大骂那些家伙不像话；你当我是校董的话，就要把失望的原因一条条数清楚了，没有建设性的意见是不会被采纳的。”
顾枕心中一凛，把脚从水池里收回来，盘着腿正襟危坐地理了理思路：“第一条，这里学风不正，教员都不把作弊当回事，上行下效，如此教出来的学生又怎会端正态度、认真学习？上学的时候基础不扎实，往后怎么做学问？”
安霓听到这话扁扁嘴，走旁门左道应付作业的人里面，她就算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这会儿她是校董，也同他一样盘着腿做好，点了点头：“其实没几个人会做学问的……要做学问，也不会到我们这儿来了。”
“好吧，我知道你们私学的学生个个儿来头不小，家里不是贵族便是高官，那些具体的事情当然有人费心，好比你明明是百货大楼的老板，各项事务却有爱丽来操持。”顾枕叹了口气：“但你们既然花了时间坐在课堂上，总不好只是做做样子吧？不然，不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
“确实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来的。”安霓毫不隐瞒，看着顾枕一脸的痛心疾首，露出两个酒窝大喇喇地承认了：“好像哈里森这样的吧，尼古拉斯巴巴地把他塞进来，就是为了把他圈起来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惹事儿，免得儿子无法无天谋财害命连累了他。妮娜的家世你知道吗？她的爸爸、叔叔、爷爷都是外事大臣，母族又跟埃里克沾亲带故的，父母离了婚都觉得亏欠她，有些地方比白思和露晞还骄纵，放出去瞎蹦跶麻烦得很。就算是我，毕不毕业都是一句话的事情，虽然开会什么的有点烦，但是自己想玩儿什么就开什么课，总比在宫里听特蕾莎她们啰嗦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