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反了!燕王也反了!
朱允炆登基还未满一年,囚禁了七叔、十三叔,流放了五叔,逼死十八叔,在黄子澄的连环计逼迫下,又逼反了他的十二叔与四叔。
湘、燕二王相继以奉天靖难为名造反,二王皆破了朝廷布置的困局,收纳旧部,攻城略地,已然做大。
大明王朝开国以来,空前的内战已不可避免。
战争的前幕迅速拉开,一切解决问题的途径都化为泡影。
齐泰颤抖着双手,将书案上一份份打着火漆的紧急军报打开,里面写着的都是同样的事情,只是比坊间传闻的更加真实、详细。
看得越多,齐泰的双手就颤抖得越厉害,他的目光中有震惊,有黯然,惶恐,更多的却是后悔!
湘、燕二王终于反了,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黄子澄的逼迫计划成功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甚至还在掰着手指数着湘、燕二王什么时候起兵造反。
对黄子澄逼反藩王的计划,齐泰虽然心存顾虑,但那天他却没有坚决反对,因为他也认为即便湘、燕二王造反作乱,在如今的形势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朝廷只需付出一点代价就能完全扑灭。
湘王、燕王不负众望,起兵造反,没想到的是,形势的发展与朝廷的期望截然相反。
湖广行省、北平以及周围的几个重镇,现在都已经不在朝廷的掌握之中,湘、燕俱已拥兵十万!而且二王打着太祖的名号,发表了起兵檄文,还恬不知耻地相互夸赞对方起兵乃是大义之举,并且发出同气连枝的盟约,誓要直捣京城,清君侧,除奸佞。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造反将在本朝重演!
无尽的后悔之后,只剩下了惶恐与担忧,齐泰对着老朱陵寝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老泪纵横、失魂落魄地请罪道:“臣没有辅佐好皇上,没有尽好为臣之道,搞出了如今的局面,臣愧对太祖英灵、愧对朝廷的俸禄、更加愧对死去的军民……呜呜呜……臣罪该万死……呜呜呜……臣罪该万死……”
死是懦夫的行为,罪孽已然在身,只能用行动去弥补过失。痛哭流涕之后,齐泰缓缓起身,收拾了一下心情,整理好仪容,镇定下来。
这两件天大事情的传播速度定然很快,哪怕兵部的军报传递六百里加急,但军报上面说的也是几天以前的事情了,时至今日,两个叛王又打到哪里去了?
齐泰不敢迟疑,立马叫人备马进宫。
此刻天还未全亮,但齐泰在进宫的路上,已经从街头巷尾的动静中感受到紧张的气氛,看来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湖广丢失、北方大乱的消息!在对局势议论纷纷的同时,他们也都把目光对准奔驰而过的齐泰身上,这个兵部尚书没有坐轿,而是打马进宫,如此急迫,看来正是去宫中商议处置这事。
也不知朝廷面对如此局势会如何应对?对两个造反的藩王是剿是抚?也不知皇帝会如何抉择。
一些有心计的士人,却是从不断飞驰出城的兵部信使以及城中诸营的日夜喧闹中推测出了端倪——朝廷就没想过要善罢甘休!
现在掌握朝局的黄子澄与方孝孺等人,这些读书人虽然迂腐守旧,但对于妄图颠覆正统的叛乱,立场定然是坚定的,读书人对正统二字看得比性命还重。湘、燕二王造反,等于在挑战他们的信念。
士人的看法非常一致,朝廷绝不会妥协,定会选择铁血镇压!
街头巷尾,各种流言满天飞,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反正是人心惶惶。
皇宫也并不平静,奉天门外已经站满了穿着各色官袍的文武官员,在紧闭的宫门之外焦急地等候朝会开始。
刚刚升起来的太阳照亮他们的脸庞,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湖广失陷的消息,本来还能压上一压,但由于谷王狼狈不堪地渡江回京,各种不利于朝廷的战争讯息,即将传遍整个大明。
每时每刻各地都有塘报雪片般飞入各部堂大佬的手中,从大佬们的脸色中就能看出,每一封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应该又是些哪里哪里失陷、哪里哪里投敌的奏报。
金壁辉煌的琉璃瓦下,群臣面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西边的湖广与北方的幽燕两路看来彻底糜烂了,两路叛王的大军已经不可收拾。
时辰还没到,宫门不开,大家都进不去。不过齐泰他们这个级别的人不需久候,大太监王中会从侧门带他们进宫。
“陛下整晚都没有睡着。”王中没有回头,但身后的重臣正好听清了他的话语。
大步向前的黄子澄无意间发现身边的齐泰突然一脸愤然,步履也不太稳当,甚至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也不跟他们这些人走在一起了,而是挪到郁新、杨靖这两个托孤老臣的身边。
这两个可都是亲徐辉祖,反对改制新政的!
黄子澄顿时就很不高兴,心道:“没想到这齐泰竟然是这样的人!国难当前,还想着争权夺利!要不是我们东宫一系,你齐泰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尚礼,尚礼……”黄子澄提醒似的轻唤了两声。
齐泰生硬地转头看向了他,冷冷问道:“什么事?”
黄子澄皱眉,口气也变冷了。
“齐大人不满子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