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站着累坏了身子,咱们进偏殿坐下说话。”朱允炆一板一眼地来到马皇后的身边,伸手做出体贴的样子,扶着马皇后的一起往偏殿行去,二人并肩坐在帝后位置上。
马皇后挺了一下大肚子,坐稳当后,衣袖朝两边一拂,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的朱允炆,柳眉明眸间,一股高傲之色一闪而过。
史书上那些跟丈夫硬顶的皇后是真的蠢。顺毛捋,将丈夫哄好了,想要什么没用?皇帝皇后齐排坐,关起门来两口子,什么外廷内宫,整个天下还不是咱们两口子说了算?
这种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想法,让马皇后心情澎湃自得起来。
朱允炆瞧见马皇后脸上的神情,好奇地问道:“皇后因何事如此高兴?”
马皇后双眸一缩,暗道一声得意忘形,连忙恢复常态,机敏地微笑回道:“陛下,先前您不是在忧愁册封文奎为太子的钱财问题吗?臣妾替陛下找来钱了,所以高兴呢。”
“果真?哪来的钱?”朱允炆脸色一喜,册封太子的大典,没有个几十万两银子可拿不下来,眼看新年要到了,按照朱允炆的想法,最好能将册封太子的大典跟新年凑到一起搞,这样除了能够增加喜庆之外,还能进一步的彰显他这个皇帝的威严。
可是西、北两线的平叛消耗实在巨大,新政也需要银钱维护,一辈子不跟钱财打交代的朱允炆实在不会开源,只能被动地等着各地的赋税入京,这也就导致他都有些不太敢去面对皇后,没想到皇后倒是主动弄来了钱财。
“曹国公夫人知道朝廷的难处,她携安陆侯夫人、礼部尚书陈夫人与其他几位命妇来见了臣妾。她们说朝廷现在艰难,她们的夫君知道报效朝廷、报效陛下,她们这些命妇也是深受国恩,岂能落于人后?她们几家一起给朝廷凑了五十万两银子呢。”
马皇后说完之后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叠会票放在二人之间的案几。
“众命妇有心便好,但诸位公侯之家也不容易,家里的男儿都在为朕卖命,朕岂能用他们的家资……”
跟马皇后预料的一样,自尊心极强的朱允炆瞬间从欣喜的神色转变成了冷硬,但马皇后的手段可岂止如此?朱允炆还没说完,马皇后又掏出了一叠厚厚的会票摆在桌上。
朱允炆一怔,疑惑道:“皇后这是?”
“命妇们如此,臣妾这个一国之母岂能给她们比下去?所以,臣妾将太祖赐给臣妾的嫁妆变卖了一些,也得银五十万两,臣妾也想给陛下分担一点。”
朱允炆本能地训诫马皇后几句,但听马皇后如此为自己着想,尤其是那句“嫁妆变卖了一些,臣妾也想给陛下分担一点”之后,脸色不禁一变,很是汗颜地道:“朕,朕,朕对不……”
“陛下,咱们夫妻一体渡过难关,万不可说见外的话。”马皇后轻轻地用手拦住了朱允炆的嘴巴。
朱允炆更为感动,忙抓起马皇后的手,将她的会票塞了回去道:“皇爷爷赐下的嫁妆可千万不能动,皇后卖嫁妆这算哪门子事?你去将东西都赎回来。这样,袁夫人她们的准备的钱,朕拿了。有了她们的五十万两银子,册封太子大典是够了的,朕决定就在新年之前举行册封。”
“可是,朝廷还在征战……”
朱允炆不以为然地道:“叛贼们即便小胜了两场又怎么样?朕身为天下之主,有如此多的忠诚干将鼎力相助,早晚必能扫平了他们!”
马皇后听了朱允炆的豪言,却好似平添了几分信心,眉宇中不禁掠起几分仰慕。
朱允炆笑吟吟地道:“钱财的问题朕会彻底解决的,曹国公府不是还有个任中都留守的芳英表哥吗?朕决定将芳英表哥调来京城,让他来负责加印宝钞一事。这样既解了朝廷的财政紧张,二也算是奖励曹国公夫人公忠体国。”
“陛下英明。”
马皇后此行既定下了册立太子的日子,省下一大笔钱,又给曹国公府争取了好处,拉拢了盟友,可谓是大丰收,她笑意吟吟地跟朱允炆闲谈起长子的趣事来。
夫妻二人并肩坐着拉起了家常,大殿内,不时响起两个年轻人的畅快笑声。
至于加印宝钞会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百姓们会不会因此生活变差,进而对建文朝廷产生不满,这两个人年轻人全然不知。
正当二人说得兴起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新上任的大太监江行一脸惶恐地在殿门外高声求见。
朱允炆脸色一沉,正待喝斥,江行却已跪伏膝行进来,颤声叫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江浙被从海上而来的湘逆叛军偷袭,江浙兵马不是大败,便是投降叛军,梅殷梅大人被俘,江浙行省全数沦陷了,叛军已聚集于湖州,长江水师统领陈暄也率军投敌,叛军马上就要杀到京城来啦——”
“什么!?江浙已失,梅姑父被抓!?水师投敌?”
“要杀到京城来了!?”
晴天霹雳。
这一惊天的噩耗,瞬间把朱允炆从畅谈的高峰,劈入了绝望着的深渊。
朱允炆更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晕过去。
湘军偏师,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后方江浙去,不仅消灭了江浙兵马,还活捉了梅殷,占领了整个江浙行省,最后连长江水师都投敌人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朱允炆身边的马皇后,同样是花容惨然,一脸的惊骇,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这两口子都脸色苍白的手足无措起来。
……
江浙失陷,梅殷被俘,陈瑄带领水师投敌,湘军云集湖州,虎视京城的消息已如秋风扫落叶般传遍南京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