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眼角出现的最后一幕,是简悠身上亮晶晶的黑色短裙。
她被简蔚拉着手腕疾步走出了超市,那片耀眼的黑色瞬间被人群一点点挤压,直至消失不见。
“你他妈还看?”
邵飞转身踹了那个体育生一脚,刚想再补一脚给他身后的人,却看到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季然,突然转身扯住了周希扬的后衣领,半拖半拽的将他拉了出去。
这一晚,周希扬一行四人在学校后街的小胡同里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打,临走时,季然丢下一句话:“人是我打的,离简蔚远点。”
季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失控到必须见血才能冷静下来。
他挥拳太过用力,整条胳膊都是酸的。
走出这条昏暗的小胡同时,他望着不远处的小超市,回想起了刚才逼问出的话。
怒气仿佛还没有完全消散,但这点仅剩的余怒,竟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对简悠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两条信息:她是简蔚的姐姐,她叫简you。
但这个“you”到底是哪个“you”,他不知道,关于她的年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她。
他说的明晚,便是今晚,其实今晚他也不会猜到她的年纪,他只是想见她,便允许自己盲目自信的猜测。
她说,如果猜对了就请他吃饭。
这个如果,一定不能只是如果。
季然这样想着,就决定明晚再去见简悠,回答她的问题。
这边,简蔚拉着简悠的手上了车,一路上无论简悠怎么逼问,他始终保持沉默,连身子也半歪着坐,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是简蔚第一次打架,也是他第一次挨打。
这些年以来,他一直是大家心目中的“别人家孩子”,长相斯文清秀,性子沉稳乖巧,从不会惹父母生气,也是老师的心头宝,不要说是打架,就连和朋友拌嘴,也是少有的。
简悠心里有些发慌,简蔚已经是18岁的大小伙子了,她开始摸不透他的性子,更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是迟来的青春期叛逆?”
简悠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慢慢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刚转身松开安全带,简蔚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直奔电梯。
简蔚手里提着书包,急慌慌打开指纹锁,脚步匆匆跑上二楼的卧室。
开门关门的瞬间,一片暗黑笼罩过来,他似乎憋着一口气,直到确定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他才缓缓将这口气呼了出来。
手里的书包落到地上,他倚靠在门板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滑了下去。
木质地板坚硬的触感落在掌心,嘴角有丝丝缕缕的疼意漫上来。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似是要将所有空气都抽离的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又仿佛缓缓流动起来,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
简蔚缩着身子,紧紧咬着后槽牙,心底难耐的酸楚让他浑身僵硬,恨不得转身打烂这堵坚实的门板,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刺耳的敲门声瞬间拉回了他所有的冲动。
“简蔚,你得涂药,不然明天你的脸会肿起来。”
简悠手里拿着刚刚找出来的消肿化瘀的药和冰袋,站在简蔚的卧室门前。
“咔嚓”
房间里传出一身清晰的落锁声。
“简蔚...”
简悠指尖一顿,不自觉的抿紧了唇。
“药我给你放在门口,你自己涂,这事我不会告诉爸妈,你好好休息。”
简悠把药和冰袋放在卧室门口,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简蔚的手还搭在门锁上,他有些迟缓呆滞的收回自己的手,微闭着眼睛,抱膝而坐。
他们的卧室仅有一墙之隔,简蔚抬眼,慢慢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撑着身子站起身,他没开灯,脚步缓慢的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微凉的墙壁。
书桌上摆放着一张色彩艳丽的老照片,镶嵌在精致的相框里。
简父抱着简悠,简母抱着简蔚,四人身后是大片郁金香花海。
简悠笑容谲滟,简蔚看起来一板正经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悄悄伸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第二天,简蔚早起以后头昏脑涨,眼底乌青一片,昨天被打的地方果然肿了起来,还泛着隐隐青紫,连刷牙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
“简蔚,吃早饭。”
简悠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往吐司上抹着花生酱。
简蔚背着书包,若无其事的走到餐桌前喝了杯水,垂眸看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放着一个煎好的鸡蛋。
“你脸肿成这样,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