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白恢复了神智,这才发觉自己正骑跨在生不欢身上,一手正扼住生不欢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欲落下。远处公孙忆倒地不起,面容满是担忧,赤云道人运气不动如山,将众人挡在身后,钟天惊和石头更是满身血污,吴昊衣衫破损,嘴角带血,兀自吹奏竹笛。
看样子刚经历一番苦战。
众人见裴书白双目恢复平静,那一拳也没落下,心中皆是一喜,公孙忆忍痛道:“书白?你恢复神智了?”
赤云道人仍是不敢撤去不动如山,只在远端观望,熬桀自后方拍了拍赤云道人的肩膀:“小道士可以松口气儿了,那小鬼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钟天惊和石头也是瘫坐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吴昊也从高处跃下,将地上的公孙忆扶起。
裴书白言道:“师父,道长,熬桀前辈,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公孙忆还是不放心:“你到底怎么了?”
裴书白低头瞧向生不欢,口中言道:“师父,等我了结眼前事,再细细告诉您详情。”
此言一出,公孙忆便知裴书白要做什么了?瞧眼前裴书白的模样,竟比先前成熟了不少,此时杀他全家的仇人就在面前,任何事都没有报仇事大,于是公孙忆也就没再言语,默默地退向一边,众人也和公孙忆一样,瞧着裴书白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安心之感,趁着这会儿苏红木离开,正是解决生不欢的好时机。
生不欢慢慢睁开了那一只眼睛,眼神里原先那股子煞气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匪夷所思和恐惧,裴书白知道,自己被惊蝉珠反噬的这段时间,使出畜生道的武学招式,已然将生不欢打怕了,见生不欢已无斗志,裴书白索性从生不欢身上移开,坐在生不欢侧边。
“生不欢,你可曾想过今天?”
生不欢也没料到方才那罗刹鬼一样的裴家小鬼,这会儿竟然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于是便答道:“想没想过又能怎样?不也是落在你手上了?”
裴书白摇了摇头:“我始终不明白,你们无非是觊觎我家极乐图残片,为何要杀我满门?”
生不欢嘴角上扬笑出声来,不过立马便扯动全身,又是一阵剧痛,笑容也立马变了模样:“我生不欢杀人不需要理由,再者说了,裴无极那老贼会乖乖地交出极乐图吗?更别提我瞎掉的一只眼和我死去的爹爹,你找我报仇自然是要杀我,那我报父仇,你说应不应当?”
裴书白闻言一愣,他并没有想到生不欢杀自己爷爷,也是报杀父大仇,自己和他又有何分别?纵然如今两界城和钟家的诸多纷争,全是由盛一刀一手酿成,但对于生不欢来说,爷爷就是他的杀父仇人,单从报仇上说,生不欢做的事与眼下自己做的事本质上并无区别。不过转念一想,裴书白便摇了摇头:“那你为何要杀我爹我娘?杀我伯伯婶婶?他们手无寸铁又不会半点武功,他们又何曾招惹了你?”
生不欢冷笑一声:“那我反问你一句,我若是有子嗣,你会不会杀他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裴书白心头一震,心中竟迟疑了起来,倘若这生不欢真的有子嗣,自己杀了生不欢,他的后人势必要找自己报仇,除非赶尽杀绝,否则此生将会一辈子活在担忧之中,忽然之间,裴书白竟觉得生不欢说的有些道理,又在内心自问,如果生不欢的后代也在此间,自己又会不会像他出手。一时间裴书白心里一阵烦闷,瞧着生不欢一脸嘲讽,便出言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认准了你和死亦苦两个人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俩人!”
生不欢冷哼一声:“可笑至极!无非是你武功高强,找了个报仇的理由恃强凌弱罢了,你心里一定在享受折磨我的过程,瞧着我满身痛楚,你一定很舒服吧!说是大仇得报,其实就是想找到杀人的快乐,你和我,没什么区别!”
裴书白越听越心惊,虽然心中很清楚生不欢所言都是邪派作风,可为何说的有些道理,自己将生不欢打败,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不禁自问:“难道这真的是他说的杀人的快乐?”
见裴书白愣神,生不欢试了试自己的体力,刚一动胳膊,便知自己已然无法移动,也不知是被裴书白重伤所致,还是黄泉奈何药效已过的原因,生不欢哪能不知,眼下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是否能通过言语,将裴书白绕进去,让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对自己出手,只消捱到老头子过来,自己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赤云道人悄声对公孙忆道:“生不欢在给书白下套,那言语将书白激住,书白江湖阅历不足,恐有变化!”
公孙忆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有靠他自己参悟,按说我和这生老病死四刹也有大仇,只不过我想得通,四刹门如日中天,想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后来晴儿她娘亲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对于晴儿来说,我好好活着的意义远比报仇要大,所以书白若是找不到别的寄托,报仇一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业障。”
赤云道人急道:“那你还不说话!赶紧劝劝他啊,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他被生不欢套路吗?”
公孙忆摇摇头:“该怎么做,咱们不能多言,他会如何选择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熬桀见裴书白全无败状,便双腿一盘就地调息起来,毕竟苏红木是自己离开的,之后定是一番苦战,能恢复一些真气便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