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她说,“但都一样,最后还是会被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你是个妖怪啊,然后就害怕你,躲避你,当成是瘟疫那样看待你。”
“怎么可能...我们表现得那么正常,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
“可万一呢,要是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呢?”
“你只要露出了妖怪的那一面,人类就不会再相信你,你花费许久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瞬间坍塌。”
“人类都是坏东西,”她咬咬牙说,“我不会再相信人类的。”
她的声音还是旁人听不见,只是浅短地传达在这个她与他的秘密频道里。
一条仿佛于世界之初便已存在,跨越悠远的岁月,只为了连接他们彼此的通道。
“东子哥,我想...”他愣愣地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脸,心里没有来由地狠狠抽搐了一下,意味不明。
不知道这算是心疼,还是不忍,亦或是同情,只是同情而已。
他用日常的语言,斩钉截铁的口吻跟那个男人说,“我想带她一起去,一起去苏山,找那个宁道长!”
他也不敢想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简直是恶胆横生。
就像是一见面就要把她从恶棍身边抢走,高举着刀剑说要和她一起浪迹天涯。
多少有些许荒唐,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出那种...面对她的感觉。
好像这个世界若是只生出了他,却没有生出她,它就会变得不再完整,就像裂开一个破洞的蛋壳,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蛋黄和蛋液潺潺流出,如同击穿石头的滴水,缓慢降落。
粘稠的声音中,他默默地看着她的眼,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张开了翅膀,前所未有的情感在飞翔中得到了升华。
感觉到情绪在慢慢地倾斜,感觉到记忆在点滴中迷糊,感觉到呼吸放得又缓又慢,感觉到心脏跳动得格外热烈。
两颗寂寞的心在孤独地跳动着,仿佛月亮环绕太阳,又仿佛太阳追逐着月亮。
它们在漫长的岁月里,长久地对视着,约定在某个尽头的地方相遇。
然后,碰撞到一起。
生来第一次遇到了眼睛会说话的人,她跟你说,她是你的同类,她用只有你能听见的声音问你,能不能带她走,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带她走。
当然是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吧?
好歹这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孩子邀请,邀请你陪她去不一样的地方,远离和你们格格不入的人类,还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关系,就这样手拉手奔赴远方。
没有任何一个健全的男人可以拒绝这种要求,尤其是她说她需要你,而你又发现自己真的很渴望被别人需要。
其实,你并不讨厌她,你本能地想要抗拒,只是因为你孤独得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一个和你一样孤独的人。
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总是不知道,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你真正知道的事,好像你就是那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怎么,看上她了么,”良在他旁边说,“要不今晚就留下来,和她睡吧。”
“当是玩玩就好,可千万不要来真的喔,这里的女人,心眼多的很。”
从良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良是不喜欢她的,他在劝诫凯,让凯抵触自己的同类。
良之所以不喜欢眼前这个看似畏畏缩缩的女孩,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她很假吧?
毕竟她是狐狸嘛,狐狸当然是虚伪的动物啊,即便他不知道她的真正面目,但他似乎也能察觉到,嗅到那妖怪的气息。
还是他本来就和白莲花联合会的那些女人一样,一来就戴上有色的眼镜?
凯还是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再一次面对良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心虚。
但心虚之余,他还是应下良的提议,和她睡在了一起。
昏暗的房间中,他手足无措地躺在她的旁边,她默默地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仿佛平常一样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做客人想让她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