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上,
凉风习习,
那少年云鬓遥遥,衣袂飘飘,
不周山下,
腥风阵阵,
那汉子甲胄铮铮,长刀冷冷,
“嗡……”
这是长刀出鞘后轻鸣的声响,那汉子握刀的手极稳,挥刀之时还带着破空之声,望着那北狄首领期盼的目光,没有半分犹豫,毫不脱离带水的落下,只见刀光一闪,血光乍现。
“闵儿,你……”
那北狄首领听着耳旁的抽刀声,诧异的扭头,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脖颈间有些发凉,伸手往脖子摸去,只见掌中全是鲜血,还是热乎的,正冒着热气。
“你……”
一只手掌捂着脖颈间不断渗血的红线,可并不能阻挡血液的流出,蜿蜒而下半只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嗬,嗬,嗬……”
另一只指着石闵的鼻子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天地良心虽然是他父亲战场之上俘虏而来,自己看重他那悍勇,方才认其为子,改名石瞻。
自己对这个养孙石闵更是是实打实的不错,打小便果决骁勇,屡建奇功,甚得自己看重,得以独领一军。
更是凭借他一身悍勇这些年在自己羯人部族中已经打下了赫赫威名,自己对于他那一身胆识,武艺也是极为赞赏,从来没有亏待过半分,实在想象不出为何如今会抽刀对上自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适用于中原人,”
“尔等蛮夷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
石闵目光掠过那捂着脖颈的北狄首领,望向他周遭不知所措的羯人高层冷声道,眼眸之中没有半分昔日同袍之情。
“尔等惧我,拜我,恭维我,称颂我……”
石闵每往前迈出一步,那些羯人便往后退出一步,或许是往日的威名太大,加上此刻的满身血气,让这些素来残暴的羯人竟是不知所措起来,甚至于内心的恐惧压过了愤怒,甚至提不起围攻的心思。
“便是一口一个闵儿。”
“可终归而言尔等心底又何尝认同过我?”
“对我中原人又是如何?”
“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石闵回想起往日种种嗤笑出声。
“讲到底我石闵也非羯人,尔等不过是怕我这一身武艺,惧我这满身血气罢了,莫说区区数年光景,便是百年,千年也是如此……”
石闵望着倒地的干爷爷喃喃出声,自己在羯人心底终究只是鹰犬走狗,这些蛮夷一样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甚至于比中原人,更加认可这一句话。
一位羯人将领抚起地上的首领,手指放到鼻尖,已经不见呼吸,手指往下抓住手腕,同样不见脉搏跳动,捂住脖颈的手无力的垂下,没有阻挡的鲜血潺潺流出,很快便打湿了大半胸襟。
“呵……”
“这便是中原人?”
“狼心狗肺之辈,很早便看出你包藏祸心!”
“每想到如今竟是……”
那羯人将领难以置信怔了怔后猛然大喝出声。
“杀了他!”
“杀了他!”
那人说起来也是首领的死忠,如今首领身死,不论是自己处于情感,还是利益自然都要讲这个凶手斩于刀下。
“这……”
周遭的羯人闻声确是迟疑着,
一则是不周山上还有颗定时炸弹久留于此地万一炸开,自己等人全都得给那些肃慎族人陪葬;二则是,这石闵本就是一身悍勇才得器重,这趟前来参加肃慎的祭族观礼,带的人本就不多,不过区区数十人,虽是部落精锐可即便如此一拥而上也未必打得过那人。
要知道如果说那倒地的北狄首领是屠城盈野,杀戮无数的枭雄,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便是屠夫,比那枭雄还要狠辣得多,虽是自家父亲中原人的血脉,可一身戾气还要远远胜过羯人许多。
“尔等敢吗?”
石闵森冷的长刀不断往下滴血。
步步紧逼,
周遭北狄,
连连后退,
“切勿放跑一人!”
石闵轻念一声,周遭十余中原亲卫默默地抽刀出鞘,望着那昔日的同僚眼眸中皆是冰冷的神色,看向自家首领滴血的长刀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毕竟连身体里留着血液都是不同的。
“诺!”
或许是许久没有讲过中原官话,
略带生疏的言语在场中响起,十余中原亲卫抽刀挡住那些羯人的退路,此间的事情断然不能走露半分风声,不然自家将军在羯人中二十来年的苦苦经营的局面便付之东流了。
石闵一脚踩在那北狄首领苍老的头颅上,
“自今日起!”
“复为父姓,冉氏,字永曾,小字棘奴!”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
“如有道合之人,举义共赴戮夷!”
冉闵又转身看向自已的亲卫道。
“奉将军令!”
“共赴戮夷!”
中原亲卫轰然应诺。
冉闵高呼挥刀而下,
底下尸身一分为二,
没有半分情面可言。
“我必将踏着尔等羯人尸身,尽诛蛮夷!”
冉闵冷声道,
眉宇间的戾气挥之不去,
身长八尺,勇力绝伦,手持兵刃迈步而出,
……
不周山上,
“此般行径。”
“乱世之枭雄否?”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目光透过层层山林望着那遍地血污,尸体边上的中原儿郎轻声念叨着,一步迈出便是百丈有余。
十几个呼吸后,
少年郎已经到了那冉闵身前,
“都死了?”
冉闵对于神仙一般的手段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眺望了一眼不周山顶轻声问了一句。
“都死了。”
少年郎点了点头
“谢过殿下!”
“一剑三千六百甲,仙家手段!”
冉闵躬身一礼后,赞叹出声,眼中是掩盖不住的钦佩,骨子里流淌的是中原血脉,可出身之时便身处蛮夷之地,天生便有对强者的认同,崇拜,何况于还有眼前这人的身份也是贵不可言,体内流淌的是最为正统的中原血脉。
“分内之事罢了。”
少年郎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只是望着那具羯人首领的尸体思绪流转。
“罢了。”
“手尾齐全一些。”
少年郎说完后,
拇指抵住腰间的剑鞘轻轻往上一挑,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地上那具尸体,头颅分离,伤口之上剑气缭绕不绝,和山上那肃慎族人尸身上的气息无二。
“谢过殿下!”
冉闵见状眉头一挑,再度一礼。
“这趟回部落有何打算?”
少年郎轻声道。
“我冉家在羯人部族之中苦苦经营数十年,也算有些底蕴,如今头领一死,部族余下那些臭鱼烂虾,还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是时候夺权了……”
冉闵眉宇间再度闪过一丝狠戾。
“夺权之后又当如何?”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以杀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