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飞舟会的贸易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十七岁的江城却没空关注这些了。
他一天内大多数清醒的时间都花在课桌前,这是这个年龄段学生的常态。
每天清晨,江城从家中跑步到格致街,有时候是骑马。父亲要他勤学“君子六艺”,因此骑射和武功方面在同龄人中鲜有敌手。
格致街取“格物致知”之意,是城内的学堂街,这两年可谓日新月异,变化不断。
两年前,天启朝堂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维新变法,其中一项便是将教育机构由蒙学、县学、府学、国学四级,改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四等。
看似换汤不换药,但维新派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以前,府学毕业的学子就能参与科举,一步步入朝为官;但现在,高中毕业的学生不得参与科举,必须等到大学毕业;科举也不叫科举了,叫官凭考试。
此外,国子监和太学合并的京师学堂改为京师大学,五大国学书院也改称大学;又擢升四所府学为大学,整个国家现在一共才十所大学。以前全国近百所府学,那么多学子都能参加科举考试;现在倒好,一下少了近百分之九十。故有顺口溜四句:
“前年秀才大路旁,今日秀才留高堂。府学秀才成绝响,科举只看大学堂。”
江城府学堂也更名为“江城高中部”,虽说江城并非天启国境内的城市,但天启对它仍有直接的管辖权。
江城很喜欢这个新兴的名字,新兴的很多事物他都很喜欢。但学校里却有同学不喜欢他。
不喜欢江城的那位同学名叫曹凤年,他喜欢、渴望并倾慕艾琳,因为嫉妒而讨厌着江城。
这听上去合理,江城想。他找了个机会和曹凤年单独聊天,开场便坦诚地说:“你追求艾琳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火急着往我身上撒。”
曹凤年是个相貌端正的青年,个子比江城高上两公分,有着一头飘逸的浅黄短发,也是一名官员的儿子,他的母亲有一半的西方血脉。
他听到江城的话,先是高兴,复又恼怒。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孩,却不被江城放在眼里?
可他又无法发火,因为怎么看都是自己没道理。江城开门见山坦坦荡荡,反倒是自己,因为那一丝嫉妒而显得可怜起来。
曹凤年僵在原地,准备鼓起勇气好好反驳一顿,可片刻间竟想不到什么措辞,只得用一种近似于“便秘”般的表情面对江城。
的确是我没有道理,但爱情是不讲道理的!他深吸一口气,对江城说:
“那你当着高中部同学的面,澄清你和艾琳不是恋爱关系!”
江城怎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反问道:“我为何要听从你的命令?”
“当然是因为她心系于你!”曹凤年心里不假思索地嘶吼,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直愣愣望着自己的曹凤年,江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要真心为她好,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如果她愿意和你恋爱,那我自然也祝福你们获得自己的幸福。”
“你……”曹凤年只感觉一股恶气没地方出,对方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着想!一瞬间,他简直想挥起拳头猛揍江城一顿,可又想到对方的武艺强于自己,愤怒顿时变成了沮丧。
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江城一眼,灰溜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城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既莫名其妙又好笑。
曹凤年来到盥洗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七八句,又碎碎念了二十多句后,用清水抹了把脸。
心情过了好久才得以平复,他回到教室,来到艾琳身旁,将一样准备已久的漂亮的小饰物送给艾琳,诚挚地说:“祝愿你每天都比昨天更美丽。”
这是一枚小巧的紫水晶吊坠,水晶本身价值一般,但雕琢精致,十分惹人喜爱。
艾琳礼貌地谢过他的好意,并收下了礼物。
“送什么回礼好呢?”她很纠结这个问题。
艾琳很想拒绝这件小饰物,上一回她就是这么做的;但那个男孩实在是锲而不舍,她拒绝一样很快便又迎来新的一样。
彼时,她只好接受了曹凤年的礼物:一件翠绿的玉簪,并请祝子华帮她挑选回礼——她实在不知道曹凤年喜欢什么。可祝子华也不知道,因此挑的几样感觉都不太合适,要么太亲近要么太冷淡。
“你们才认识多久?这姓曹的就迫不及待地喜欢上你了。”祝子华撇撇嘴,一面小声嘟囔道:“要是江城有这种软磨硬泡的求爱精神,估计你明年儿子都有俩了。”
艾琳轻抚鬓角,疑惑道:“你说什么?什么儿子啊?”
“说礼物呢,宁可冷淡些,也不要盲目亲近。”祝子华陈述她的观点,并最终选了一块价值一般的紫水晶,送给曹凤年。
此刻,祝子华走到艾琳身边,略显得意地笑道:“送出一块朴实的水晶,得到的却是一枚精致的吊坠。”
“那送给你咯?”艾琳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嘴唇,“这块水晶本来就是你挑的。”
祝子华摸了摸艾琳的脸蛋,轻笑两下:“你给江城,别给我。”
“给他干什么?”艾琳翻了个白眼。
祝子华啧啧笑着:“一提到江城就翻白眼……”
“那就送吧。”艾琳面容平静,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不断摩挲着长发,“我觉得,他九成不会给我回礼。”